第九十五章:開眼(1 / 2)

趙禹川臉色陡然一沉,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你不想拜我為師?”他反問道,聲音尤為嘶啞。“趙先生好意,天騏明白,隻是……”竇天騏劍眉深凝,“隻是我不會再認什麼師父了。”白悅之的影子倏然飄進他腦海。那是一種深徹的傷害,時間越久越讓人感到苦楚。他本能地抗拒,不願讓自己在陷入那樣的境地。“為什麼啊?”趙禹川逼問道,他頭上的短發一根根直豎著,像是刺人的利劍。竇天騏不願意再吐露什麼,望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哼哼,人家不情願,師弟你就別勉強了。鬼手門這點本事,也就你我稀罕罷了,後生輩根本看不上眼呢。”鄭禹鴻冷笑道。這突然的變故於他十分有利,他麵上嗔怪,心裏頭卻欣喜得很。“阿爹,算了吧。”,趙如芸叫道。她已經暗暗請求,可天騏心意堅決,絲毫不為所動,她憐惜這個少年,不願再為難他。“唉!”趙禹川重重地歎息。難得的機會眼看又要從指縫溜走了,他是真的遺憾。難道真要讓鄭禹鴻這奸賊得逞了嗎?“師弟,還是說說你我的事吧!現下話已經說開了,也不怕別人恥笑,過去的事總是過去了,師弟隻要答應把‘鬼手妙指’的訣字給我,我保證決不再糾纏。”鄭禹鴻不失時機地說道。“你想廢我掌門之位,還是要取我的性命?”“師弟哪裏話!我隻想要‘鬼手妙指’而已,別的我一概不會過問。”“師門的規矩我是違逆了,可我不能允許讓你再違逆。師祖的訓令,隻有掌門傳人才可以得到‘鬼手妙指’,你想要,就先殺了我吧!”趙禹川錚錚而言。一旦鄭禹鴻出手,廖幫主和北郭群不會袖手旁觀。他並不是仗著有他們在,才這樣說,好讓鄭禹鴻有所顧忌。他是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他實在不願做這樣的交易,為了苟且存活,把“鬼手妙指”交到鄭禹鴻的手裏。他已經下定決心,就算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他也不打算遂他的心願。“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唬我嗎?你背叛師門在先,我現在就替師父清理門戶!”鄭禹鴻一語未罷,就擺開陣勢,廖幫主和北郭群果然一步當先,都圍了上來。“廖幫主,北郭堂主,咱們可是有言在先啊。”鄭禹鴻半擱著手腳,望著他們說,“兩位是主持公道的,師父早已仙逝,你們說說,作為鬼手門的弟子,我有沒有權利依照門規,懲罰叛賊?”廖幫主和北郭群當然清楚他的話在理,隻是趙禹川幫了他們的忙,他們也不能眼看著鄭禹鴻趁他內力虛耗之時痛下殺手。正在遲疑間,卻見鄭禹鴻突然發招,一掌襲來,直擊趙禹川。這一掌不聲不響,跟偷襲沒兩樣,不僅趙禹川懈於防備,長廳上的眾人都沒有料到。但見掌風獵獵,廳中的燭火倏忽間同時熄滅。要知道偌大一個長廳,平日北郭群會見兄弟,少說也可容納三五百人,長廳各處都放了燭台,一掌而來,撲滅一盞兩盞的不足為怪,可一下子將幾十盞都熄滅的,可就少見了。眾人都是見過場麵的人,此刻也不禁暗自驚歎。眼下一片黑寂,他們就是想出手相助也沒有辦法了。這是“移山五指”的威力,與一般的掌法不同,一掌既出,力量可以分散到各個角落。當年趙禹川沒有練就的,今日鄭禹鴻卻輕而易舉地使出來了。鄭禹鴻也是孤注一擲。有三種隻有傳人才能受傳的秘技他無緣得窺,因此隻在其他掌法指法上下狠功,即使如此,他的功力也不及趙禹川。本來想借著當年的事逼他交出東西,他自己也不至於冒這個險,可惜趙禹川太過執拗,他也隻好拚命一搏了。他盤算著,趙禹川為那些軲轆幫的人療傷,已經消耗了不少內力,功力至少消減了一半。他又是個半瞎子,處在在黑暗中,自己就更有勝算了。他完全是直衝著趙禹川的麵門去的,五指既出,絲毫沒有半分的偏轉。突然,一道青光閃過,兩邊都傳來慘痛的叫聲。眾人不知狀況,以為趙禹川和鄭禹鴻都受了傷。一時情急,也沒有火鐮,北郭群隻是慌忙詢問:“趙先生,趙先生!”“我沒事。”趙禹川嘶啞的回答讓眾人更加納悶。不待他們多想,隻見一股強勁的掌風再次襲來,與此同時,一片清寒之光嗖嗖閃現。隻是片刻工夫,桌椅橫飛,人聲交雜,長廳裏乒裏乓啷,早已亂成一團。忽然,有了光亮。“堂主恕罪,屬下擅闖。”卻是路逢,帶著幾個兄弟,從門外閃入。他一進來,就把火把舉得高高的,眾人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隻見鄭禹鴻弓著身子,捂著右臂,一身疲憊地盯著對麵。在他對麵,趙禹川斜倚著身子,毫發無損。他旁邊站著趙如芸,滿目驚容。在她的前麵,竇天騏一手撐刀,低頭伏身,待他勉強著轉過頭的時候,如芸一聲驚叫,差點沒站穩。“我……”他剛張口,一股甜腥味衝上來,隨即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他終究沒能夠支持住,咚地一下倒在了地上。撥雲堂的人已經重新點上了燭台,長廳裏燈火澄明,在一片狼藉中,眾人都將視線轉移到了竇天騏的身上。隻見他額頭上一條血注,殷紅的血色中隱隱可見幾縷淡黃的膿水。趙禹川一眼瞅到,撥開眾人,不覺驚心。他第一次見到竇天騏,看到他額頭上的傷口,一眼就認出那是黑弋所傷。那傷口顯然已經有些日子了,奇怪的是,竟然沒有膿化,也沒有異變。他留下他,本來想等自己手上的毒傷好一些的時候替他治治,可惜眼下這孩子受了鄭禹鴻“移山五指”的重創,傷口竟崩然惡化。如果再不及時救治,恐怕就要命喪九泉了。“他的傷口跟他們一樣!”合藥仙子跳過來細細一看,不禁叫道。趙禹川當下就催運功力,雙目緊閉,兩手翻轉,豈料內力不濟,一招還沒動運,便覺體內氣浮力虛,無奈隻好罷手。“這孩子不貪圖傾世絕技,也不貪圖掌門之位,危急之中還仗義出手,是個少年英雄,我們不應見死不救。”廖幫主慷慨陳詞,說完便來到趙禹川身後,兩掌運開,為他輸功。眾人無不感佩。兩大高手輸運功力之時,若是趁機偷襲,真是再好不過。鄭禹鴻不是沒有這個打算,無奈他身中兩刀,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這時北郭群又暗暗下令,讓幾個手下看住他。不到一刻,但見廖幫主一頭銀發上已沁出絲絲細汗,額頭上更是豆大的汗珠直冒。原來廖幫主幾番輸運內力,到此時也早已消耗無幾,如果不調息幾個時辰,根本沒有多少力量,一味堅持,恐怕連他自身也要受損。他一時熱心,竟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也不愧於在江湖上人人都要感念他的俠義。“廖幫主,讓在下接替片刻,您休息一下吧。”北郭群唯恐廖幫主救人心切,送了自己的性命,要是那樣,他撥雲堂在江湖上就抬不起頭了。“不必。北郭堂主比老夫更為出力,你該休息才是。”廖幫主暫時收手,他停下來緩緩力。北郭群麵露愧色。這一日來,雖說是他和廖幫主輪番為趙禹川輸送內力,可十次裏有七八次都是廖幫主出手,他不過是在廖幫主實在沒有養息好的時候才頂替一陣。他沒有出多少內力,可實際上,因為他功力遠在廖趙二人之下,那些已經是他所能夠做的極致了。此時廖幫主如此說,完全是在眾人麵前替他爭麵子。“廖幫主,容在下一試。”眾人循聲看去,隻見路逢褪下青狐裘,緩步而來。“路賢弟!”北郭群激動地叫道。他又欠這個副堂主一個賞賜了,不,光是賞賜還不夠,這是人情,他記下了。“路副堂主,您的身子骨……”路逢的小個子手下猶疑地說道。“不礙事。”路逢淡淡說道。“好,英雄出少年,路副堂主身負奇功,老夫就不擋道了。”廖幫主說著就站起身,對路逢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如芸卻橫身攔住了他。“趙姑娘,過去多有冒犯,在下之後自當請罪。眼下這位兄弟命懸一線,趙姑娘不想看著他死去吧?”路逢這樣說,也並沒有打消如芸的疑慮。在她看來,這個年少的副堂主太狡猾了,稍有疏忽,隻怕阿爹和天騏都要危險了。“要是我呀,我就不會攔著他。”一直在一旁靜觀的紅發男子突然開口。他一甩長發,將火紅的發梢順著右頸垂下來,看上去像紅狐的尾巴。見如芸沒有理會他,他繼續說道:“用頭發尖想想也能知道,他現在害他們倆,能有什麼好處?”這個男人不說話也就罷了,一說話滿口囂張氣,不過,他的話也是有道理的。如芸總算退開,讓路逢為阿爹輸了內力。趙禹川體內力量充盈,立即施展“鬼手妙指”。廖幫主讓眾人都背過身,以防誰趁火打劫,暗中偷學。這是江湖不成文的規矩,虧老幫主想得周全,眾人二話不說,一一遵照。隻見幾道光影,倏忽而來,倏忽而去,不一會兒,竇天騏就醒轉了過來,他猛得一咳嗽,又咳出了一灘血。眾人知道已經事畢,紛紛轉身來看。隻見一條細小的光柱,如閃光一般,從竇天騏的額頭射出,映在頂上,光暗交接,看得分明,那是一個箭頭模樣的光影。刹那間,那光芒就消失不見。眾人心中一驚,隻見竇天騏額頭上隱約間似乎真有一個箭頭的傷口印記,然而細看時,卻又什麼也沒有,連原來的傷口也沒了痕跡。正當眾人驚詫不已的時候,趙禹川放聲大笑。“這小子,好運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