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許時候,小艄公才漸漸蘇醒過來。他對於自己怎麼被擊倒一無所知,以為是自己困乏而昏睡下去。“對不住啊,客官,實在對不住!”他連連道歉,伸了伸手腳,麻利地將船劃動起來。這次不再有尤西的幫助,他們行得平穩,再也沒有飛快的速度。不過一路順風又順水,不到幾日,就到了長澤山嶺的南麓。過了長澤山嶺,南麓以來東西便分明起來。順長澤河而下,以西上有廣袤的平原西原,下有迭起的山地丘陵竺口;以東則上有平原上鉞,下有河流縱橫依山濱海的南埠。也可以說,現在他們正在大陸之國臾夏的中央,地處橫貫東西,連徹南北,真正是四通八達。以這樣的行程進度,再有兩日,他們就可以順利到達武家坪所屬的西原。到了渡口,換幾乘快馬,再有一日,便可以回到武家坪了。卻不料,這時候,如芸幹嘔起來。“小娘子怕是暈船啦!”小艄公招呼道,“快些向那客官討口酒喝喝,一喝睡過去準就沒事了。”這艄公顯然沒有多少經驗,應付這些事還十分生疏。不過坐船的幾個人也都是長在陸地上呆的,對於水上的事情知道的更少,一時沒有主意。金不換拔開酒壺塞子,遞給如芸:“來兩口吧!這真是好東西。”他是喝酒喝慣了的,自然認定酒可以解千種憂愁,除百般煩惱。如芸擺擺手,謝絕了他的好意。“她總是這麼……”金不換收回酒壺,自己猛灌下一口。他想問竇天騏這女人老是愛逞強嗎,話到嘴邊,突然看到了她的眼淚。他愣了一下,那些字眼就溜走了。他無奈地撇撇嘴,淡淡地歎了口氣。“如芸姑娘……”竇天騏看到她的淚眼,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他多麼想說一句,這苦滋味我也明白,卻總是沒有說出口。過了半晌,如芸恢複了過來。她突然問他:“你剛才叫我什麼?”竇天騏被問得懵了。他不知道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隻說:“叫叫你‘如芸姑娘’……”“那天不還說是我弟弟的嗎?”如芸說著就笑了起來。“那那……那是……”竇天騏一時口笨舌拙起來。“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弟弟?”如芸半開玩笑地問他,她的笑容和愁緒裏都有一種讓他難以抗拒的東西。“我……”他心裏十分願意。其實他在不知不覺中早就把如芸當成自己的姐姐了,隻不過突然被這樣問,他有一些沒反應過來。“你你你你什麼啊?你小子,這麼大一美人要認你做兄弟,你還磨蹭什麼?還不快乖乖地喊一聲‘姐姐’!”一旁的金不換卻看不下去了,忙催促他。“姐姐。”竇天騏叫道。如芸抿嘴一笑。竇天騏又站起身,連磕了兩個頭,邊磕邊叫著“姐姐”。要磕到第三個的時候被如芸攔下了。“天騏,快起來。你肯認我做你的姐姐,我就很高興。阿爹苦戀你母親,一輩子也未能如願,他要收你做徒弟,你也沒有答應,現在你我成了姐弟,我想阿爹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如芸摸了摸身上包著的衣服,那裏麵是阿爹的骨灰,她眼底露出一絲哀傷。“這麼說,姐姐自己沒有多希望有我這個弟弟?”竇天騏目光灼灼。如芸笑道:“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我當然喜歡你這個弟弟了。”她摸了摸他的頭,她都忘了,他其實還沒有成年,真的還是個孩子呢。隻不過他經曆了太多,一直以來,也總是幫主他們一家,所以連他自己都急著去背負,背負那些大人留下來的重壓。“嗯。”他點點頭,望著如芸,頓時這位女子的美在他眼中就多了一分。那是因為心中感到溫暖而生發的感受,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而是因為親切,所以更美麗。“天騏,姐姐要跟你商量一件事。”如芸有些局促。竇天騏還沉浸在溫馨的喜悅中:“什麼事?姐姐盡管說。”如芸張了張口卻又咽了下去。“到底是什麼事?”“也沒什麼。就是坐船坐得久了,身子有些不適,我想下船,買匹馬走。”如芸連忙說道。“好啊,我們這就靠岸,去渡口買幾匹馬。”“不,你們不用跟我下船,我一個人騎馬就好。你們還是行水路,到底要快些。”“聽艄公說,剩下的路途也不多了,要是買到好馬,也不會耽擱太晚,姐姐一個人走,天騏不放心。”如芸咬了咬嘴唇,忽然有些嚴厲地說道:“我本來還想拜托你一件事呢,你這樣堅持,我都沒法開口了。”竇天騏慌忙說:“姐姐要拜托我什麼事?”“阿爹不在了,長東又身無一技之長,以後琴兒就靠你保護了。”如芸說著,眼眶也紅起來。“我當什麼事。這不用姐姐說,天騏本來就義不容辭。姐姐你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們的。”竇天騏說的是心裏話,他頭一次感到自己有這點本事很幸運。“那你就答應我和金先生他們一起坐船,我先走一步。”如芸接著說道。“姐姐……這……”他才發現他中了如芸一句話接一句話的圈套。他想說他不能讓她一個人走,她就要反問他為什麼不早點回到武家坪保護琴兒。他要是勸她留在船上--他根本不會勸她這樣做。他有些為難。人活在世,真是要不住地為別人而憂心。他本來不是好多管閑事的人,可惜,一旦放在心上了,這就由不得他了。親人啊,上天早就剝奪了他的,如今又突如其來地補償給他一個。他不知道該怎麼珍惜,她們才不會又一次地離他而去。“喂,人家姑娘都不怕,你怕個什麼?”金不換看了半天熱鬧,終於忍不住喊道。竇天騏一言不發,轉過頭,沒有看他們。他好像說:“那你去吧!”但是他心裏是不情願的。“小子,先往渡口上擺!”金不換招呼小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