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騏揉了揉兩眼,還是不見小紅的影子。剛才分明就在他前麵的啊,他現在四處張望,卻始終看不到她。他能看到的,是逐漸朦朧的景象。那些彎彎扭扭的樹木此時飛快地旋轉起來,很快就模糊地不成形了。“小紅姑娘!小紅姑娘!”他不禁大叫道。“小小小紅紅姑姑--小小小小紅紅紅姑姑娘--”漂蕩的回聲回應著他。“小--紅--”他用雙手擋在嘴邊擴音,依然沒有人應聲。當他喊過數遍,他的馬不耐煩地嘶鳴了兩聲。“不是叫你啊--啊啊啊--”一陣眩暈,好像掉進一個無底洞,竇天騏隻覺自己也失去了重量,腳下空飄飄的,踩不到實在之處,他的心一下提起來,突突地撞擊著。“你好,我們終於見麵了。”在一團扭曲變形的模糊物象中,竇天騏看不到張口說話的人身在何處。這是個奇怪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很堅硬,仿佛不由得他不去傾聽。“你是誰?”他找尋不見,茫然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竇天騏。”那人的話語裏透著不可一世的得意。這份得意正顯示出此刻兩人的處境:一明一暗,竇天騏一無所知,而那個家夥卻似乎有備而來。“你到底是誰?”“我是誰?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不過,你的安危禍福我十分關心,你大可不必堤防我。”竇天騏越聽越奇怪:“你究竟是什麼人?明人不做暗事,還請你現身一見。”“見我?哈哈哈哈哈……”隨著一陣詭異的獰笑聲,一條白色的身影突然竄到竇天騏的眼前。在持續扭曲的景象裏,那白色身影也一同扭曲著。一眼看去還是身長數尺的人形,一眨眼的工夫,再看時已經擰成一團。竇天騏大驚失色,他不禁伸出手去。結果,一探卻探了個空。看起來明明近在身前,伸手卻夠不到。他上前兩步,仍舊抓空。好似那人永遠跟他隔著那麼一段並不遠卻無可觸及的距離。“不要白費力氣了。我還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呢。”那白影人說道,暗含輕蔑之意。竇天騏心中驚詫不已,他絲毫不能看清他的麵目,那是一條白影,一條偶爾顯現成人的輪廓的白影。他已經十分疲累,隻感到天旋地轉,目眩頭暈。“你不是來取湖絡薇的嗎?那東西就在你眼前,你還不快點動手?”那白影人幽幽說道。“你怎麼……”他本來想問那白影人,怎麼連他此行來鏡湖做什麼也清楚,忽然間卻看到眼前星星閃閃,有一叢橙色的花,正搖曳著,泛著細細的光芒。“這就是湖絡薇。”那白影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言下之意就是催促他盡快摘取。竇天騏又驚又喜。不知何時,周圍的物象連同他自己都已經浸在水裏了。在微微蕩漾的碧藍水中,橙色的花株格外亮眼。那些小小的花瓣托在青翠的葉子上,搖搖欲墜。他有些憐惜地瞧著它們,這突如其來的花兒美得如此不真實。“難道你還要等鏡湖主人準許?”那白影人十分不耐煩。他的話剛好提醒了竇天騏。這茫然的少年問道:“你知道鏡湖主人在哪?”“你都快死了,還管這個?實話告訴你,你進入這裏,就不可能見得到那位鏡湖主人了。”竇天騏四下張望,周遭全是藍盈盈的水,水裏除了那叢奪目的湖絡薇,還長著飄搖的水草,裸著奇怪的岩石。他不禁朝腳下看去,一隻螃蟹正掙紮著從他腳底脫身。他趕緊挪開腳,並對自己置身水底,卻仍舊能正常呼吸,照樣伸展四肢的現狀大為不解。“小紅姑娘帶我……”他的話還沒說完,立即被打斷:“哼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被那小妮子耍弄了!進入這個地方,你能活著出去就是好的了--所以,你該好好聽我的。你要是就這麼死了,我可不甘心。”竇天騏並不完全明白白影人在咕嚕什麼,對於他所說的,他隻是半信半疑。不過,這一切確實怪異。他定了定神,突然抱起雙拳,弓起身子,叨念道:“鏡湖主人,我並非有意竊取,實在是不得已,恕罪贖罪!”說完他便上前,伸手去摘那泛著橙色光芒的湖絡薇。“如不聽令,格殺勿論!”忽然一個雄渾的聲音傳來。竇天騏不由得怔住了。他呆呆地環視四周,卻看不到半個人--那個白色人影在他心裏早就不是一個“人”了。“誰?”他空空地問道。“你們是誰的走狗?敢到我鏡湖來撒野!”一個陌生的女聲隨之傳來,聽起來像是個婦人,氣息強勁。“你這個有眼無珠的老婆娘,竟敢口出狂言!說出來不怕嚇死你,我們是綠纓兵,延順王爺的親兵,還不快快給爺們開路?”“原來是延順王的走狗,怪不得這麼狗仗人勢的!”那婦人也絲毫不示弱。“嘿,他奶奶的,你是活膩了嗎?別以為你自稱什麼‘鏡湖主人’,就真把自己當成這的主人了。爺們好心警告你一聲,你要是不乖乖聽話,小心老子剮了你這個臭婆娘!”鏡湖主人!那說話的婦人便是鏡湖主人啊,竇天騏心中驚歎。“哼,奶奶我也好心警告你們這些龜孫子,要是再不快點給我滾,小心你們的腦袋!”兩邊針鋒相對,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相讓。他們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回蕩,他卻根本看不到他們身在何處。“你就打算這麼聽下去?”白影人突然發話。“你也聽到了?他們在哪裏?”竇天騏自恃有諦聽和暗視之術,無奈此刻也一籌莫展。“你不過還有半個時辰可以活了,還不快點取了那湖絡薇!”白影人語氣中透著焦急。“半個時辰?”竇天騏十分震驚,他分明記得那天分別時,金不換曾告訴他他還可以活好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