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那一株!”小紅在鏡麵上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敢有絲毫的差錯。否則,主人醒來是不會原諒她的。戈鐸嘴角動了動,取下背著的革囊,將那微芒閃現的絡薇花拋入水中。小紅審察了一遍,才說道:“我現在就放你們出來,你們老實點,不要有什麼動作。”她的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抓著石鏡的兩手,掌心裏也全是汗絲。現在到她行動了,她不禁害怕起來。她隻知道一旦將手掌貼在石鏡的中央,之後的一切就都由不得她了。把手掌向左轉動則密陣開啟,所以她思忖著,向右轉動就該是解除了。她喘個不停,心口咚咚作響,急促的呼吸讓她不敢過多設想,她猛地伸出手,微微抖動著,把左手手掌按在了鏡麵上。湖底立即震動起來,湖水隨著地脈的震動而洶湧激蕩。兵士們再次失去平衡,他們一下子滑到湖底西邊,一下子又跌進東南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憑依,什麼也抓不住,什麼也阻擋不了。就這樣東傾西斜,過了好一陣,湖底才平穩下來。有人試著往水上遊,結果還是不行,根本遊不上去。就在他們口出汙言穢語,大肆咒罵的時候,突然,一個漩渦在他們中間出現。這漩渦起初還很細小,不一會兒就變得迅猛而粗大,一個兵士躲避不及,被卷了進去,隻見他隨著滔天的水柱衝撞而出,再也沒有回到湖底。“啊,有救了!”“可以上去了,可以上去了!我要上去!”…………兵士們爭先恐後地擠進越來越大的漩渦裏,不一會兒,他們的身影就被湖水淹沒了。這是重見天日之路,此時誰也不願意再讓著誰。綠纓軍頭領幾次想擠進去,都被他的手下衝撞出來。他們瘋了,沒錯,他們一定是瘋了!他尋思著,這些兵蛋子翻臉不認人,完全不顧他是將軍還是旁人。戈鐸站在近旁,他一雙灰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漩渦,別人顧不上他,他也顧不上別人。忽然間,漩渦急劇緊縮,不到片刻,水柱接著消失,然後可怕的一幕出現了:一個個被衝上天的兵士,又被吸了回來,他們的身上千瘡百孔,鮮血直流。來不及猜想,湖水突然降低。這原本深不可測的湖水在短短的時間裏已然降至他們頭頂幾尺之上。天空清晰可見,仿佛縱身一跳,一舉手就能伸出水麵,然而,當有人這樣做時,他的手臂立即凍僵了!他害怕極了,趕緊用另一手扯拽那隻凍僵的手臂。結果卻讓所有人吃驚,他那一隻手剛一露出水麵,也馬上變成了無法動彈的雕塑。隻是眨眼的工夫,已經有人被凍住了上半截身子,有人凍住了腦袋。沒有人說得清這是怎麼回事,湖水還在降落,他們很快接受了一個事實--隻要身體某個部分出了水,便立即要變成“水雕”。那湖水之上似乎存在著某種可怕的東西,他們無以抵抗,隻好弓起身子,盡可能低地埋下頭。金不換像個半死的人,直立著懸在湖底,他瘦高的身材此時讓他遭了殃,湖水已經低過他的額頭,那一頭火紅的頭發已然凍僵。湖水越走越低,水中漂蕩著滿身鮮血的兵士,水上冰凍著一個個瀕死的活人。死亡的氣息就像這漸漸逼近的湖水一樣,不停地蔓延,把人壓得喘不過氣。戈鐸也不得不彎下身子,他因一貫想得單純,所以仍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下的情形再明顯不過了,一旦湖水褪盡,他們就都要化成動彈不得的“水雕”了,那時候將必死無疑,誰也無法逃脫。這個攻擊力量首屈一指的高手,眼神依然機敏,仿佛他生命的每一刻都處於戰鬥的狀態。不過,他更令人佩服的恰恰是麵對眼前這種情形,既然一籌莫展,便坦然接受。如果不是有過非同尋常的經曆,這樣的心態很難練就。綠纓軍頭領無助地蜷縮著身子,他這一次是真的嚇壞了。他慣於指揮千軍萬馬,照樣沒有勇氣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唉,他就這麼死了,後人連個屍首都找不到,延順王爺還不知道會怎麼“厚待”他的家人呢。在靜寂的絕望中,忽然響起一縷“嗞嗞”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定睛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那一股股血水正從四麵八方彙聚到一起,不一會兒,那集聚之處閃現出微微的青光。血水越聚越多,卻在眨眼間被吸走,緊接著,那東西砰砰顫動起來。正在眾人疑惑不解之際,忽然一道耀目的青光劃過。那是一柄長身窄刃的寶刀,“噌”的一聲,它飛出刀鞘,刀鋒所向,那湖麵立即被劃出一個透明的窟窿。“拂風刀!”戈鐸猜測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飲血之刀”?兵士們震驚不已,更讓他們驚異的是,那個已經死掉的家夥,竟睜開了眼!竇天騏忽然間睜開了眼,他伸手握住拂風,以辟天裂地之勢,迅速切開水麵。頃刻間,湖水向兩邊排開,一條水道突然顯現在眾人麵前。卻沒有人敢踏上去,他們能活到現在,一半靠著運氣,一半靠著膽小。竇天騏沒有理會,一刀揮去,將金不換救了下來。然後憑著這股從拂風刀獲得的額外之力,將他和自己弄上了湖堤。第二個上來的人是戈鐸,他順著竇天騏所走的水道,躍身而上。然後才三三兩兩地爬上綠纓兵士。“主人,主人!”小紅瘋跑過來,她逆水而下,硬是拚著力氣把鏡湖主人拖了上來。鏡湖主人一睜開眼,看到小紅,眼眶意外地紅了。沒有支持多久,她就又昏倒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時,她看到竇天騏死而複生,十分驚訝。“他……他……”竇天騏忙著給金不換吃萬應丹,可惜金不換內外傷過重,眼皮動了一下,始終沒能醒過來。竇天騏癱坐在他身旁,一束黑光從他額上衝射而出,那箭頭印記再一次顯現。他忽地站起來,握緊拂風,決然地朝湖邊走去。“你你……你不能去!”鏡湖主人嘶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