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竇天騏耳中回蕩著聲響,細微又清晰。他慢慢睜開眼。沉重的身體不受控製,似乎與他的意識分離。一滴水珠砸在他頭頂,他有些麻木地看看四周。“滴--答--”水珠又砸到水裏。他才注意到他的半截身子還在水裏,可這不是湖底,這是個洞子,頂上是崎嶇不平的岩土,滴答滴答的水從上麵滲出,落下來。這是什麼地方?他明明掉在鏡湖裏了,怎麼會在這裏?他抬起手臂,拂風刀還緊緊地攥在手裏。“啊”,突然的用力,很是吃痛。“啊呀,你醒啦!”他還不知道這洞子裏還有一個人。他轉過頭,看見依諾倚在一旁的洞壁上,這時眼裏充溢著欣喜,激動地朝竇天騏滑來。“欸,水怎麼都跑到這來了?”依諾滑到一半停下來,吃驚不已。“你不要過來。”竇天騏仍舊背對著她,說話時語氣強硬。依諾不由得一愣,她被嚇到了,這可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少年。她咬著嘴唇,委屈地說道:“我……我實在拖不動你了,才把你放在這,那那時候沒有這些水。”“是你把我從湖底拖上來的?”竇天騏還是沒有轉過身來,口氣卻緩和了些。依諾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慌忙搖頭,其實她這些舉動,竇天騏根本就看不到。她小聲說道:“不是的。我以為你死掉了。”“滴--答--”洞子裏靜靜的,除了水的聲響,就隻剩兩個人的呼吸聲。“小紅讓我走,遠遠的,我就鑽進林子,可我也不敢走太遠,離開林子我哪裏也不知道,哪裏也去不了。我就在林子邊,爬上一棵樹,遠遠地,看著鏡湖。天太黑了,星星也少,月亮一會兒出來一會兒又不見了,我看不到鏡湖。可我還是望著那個方向,後來,我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從哪來的大水已經把林子都淹住了,我抱住樹枝,一點也不敢動。”依諾說到這,不禁抱緊了雙臂,深褐色的雙瞳中,躲閃著恐懼。大水,竇天騏依稀記得,是有那麼一股猛烈的水流把他衝擊出去。他沒有更多的印象,隻是那被肆意衝撞的感覺還殘留在他腦海。他的衣衫破裂,手臂上到處是瘀青的印子。“那麼大一棵樹,還是被水衝得搖搖晃晃,最後就倒下去,我不敢看,閉上了眼睛,抱住它,被水衝來衝去。好可怕,我想我就要死了。反正都要死了,我就閉著眼睛等死。可不知道過了多久,是很久很久吧,我慢慢睜開眼,一大束光照得我看不清。是太陽!太陽透過雲,照下來。我好不容易才看出來,我抱著的樹抵在這個洞口了,水還在流,不過沒有那麼多了。我知道是吾叻神保佑我,她不讓我死,那我就要好好活著。我爬起來,擦著樹幹往洞口走。樹幹又濕又滑,我不小心一隻腳滑了下去,幸好我手抓得緊,不然就掉進水裏了。可我往下看的時候,就看到了你!”竇天騏已經猜了個大概。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額頭,又看了看手裏的拂風。他聽到依諾繼續說道:“我高興壞了。我喊你的名字,喊了好久你都沒有答應,我想我又該傷心了。突然你嗆出一口水,你沒有死!吾叻神一定也不想讓你死。我不敢下到水裏,唉,其實那裏的水不算大,可我就是害怕呀。我急壞了。我真的不想讓你死,想來想去,沒有辦法,我還是跳進水裏,用了我最多的力把你拖進來,就是……就是拖到這裏就拖不動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又漸漸低下來。竇天騏心頭一顫。然而他還是背著身子,對她的一番話沒有任何表示。“你總算醒來啦,太好了!”她的低落一瞬而過,她的臉上很快露出彎彎的笑意。“我睡了很久嗎?”竇天騏終於開口,問她道。“嗯”,依諾重重地點下頭,說,“這是第五天了,從我看到你的時候。”“你一直都在這?”“嗯。”依諾還從沒有這樣盼著一個人醒來,一開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盯得累了,就眯一會兒。醒來又看著他,她還生怕他就這樣睡死過去,小心翼翼地探過他還有沒有呼吸,確認還有呼吸,她就充滿希望地呆在一邊。餓了她就到洞口摘些嫩葉子,偶爾還會弄到幾顆橄欖,她把它們兜進洞裏,因為害怕稍一離開,竇天騏有什麼意外的狀況。就這樣小心翼翼地,她陪著他過了三四天。所以,她以為他生氣,責怪自己沒有把他拖到洞壁的時候,她真是有些委屈了。“謝謝你。”竇天騏吐出這幾個字,終於轉過身來。依諾的臉上掛著由衷的純淨笑容,這讓他胸口一陣發慌。“你醒來真是太好啦!”她又一次說著這句話,十分激動。忽然,她像想起什麼,連忙站起身,問他:“你餓不餓?我弄些好東西來給你!”竇天騏伸出手臂,擋住她的去路,他張開微微顫抖的嘴唇,突然問道:“我額頭上有沒有什麼……?”“啊呀!”依諾看去,叫道,“有個口子,流血了!”竇天騏對傷口毫不在意,他接連問道:“有印子嗎?”他已反反複複看過手上,那種黑絲似的斑紋已經沒有了,他急於知道他的額頭,還沒有那個黑色的印記。如果沒有,那就說明他這一番驚險的試驗沒有白費。他目光灼灼,盯著依諾,期待著她的回答。這是個能夠決定他生死的回答,每一瞬都既漫長又煎熬。“有一個這樣的東西……”依諾邊說邊比劃著。是那個箭矢之頭的形狀,她一比劃,他就知道了。“是……什麼顏色的?”他的心沉著一半,漂著一半。依諾不知他問話的用意,茫然地說道:“嗯,有一點黑光,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呢。”竇天騏癱坐在水裏,眼裏黯然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