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大難臨頭了還有工夫笑?”身後忽地冒出一句冷冷的責問。竇天騏微微一驚,這洞子裏還有別人?他放下依諾,回身望去,黑黢黢的,什麼人也沒見到。水流嘩啦嘩啦響起,不一會兒,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像是艄公模樣的人趟過水來,站在他跟前。竇天騏心中大驚,這艄公剛剛離他不算遠,絕對是在暗視範圍之內,可他卻一點也沒有瞧見,難道自己的暗視能力消退了嗎?“嘿,還發什麼愣呢?”艄公扶了扶鬥笠,兩撇濃黑粗短的眉毛向兩邊揚起,“我問你啊,這裏有個‘鏡湖主人’,她現在在哪裏?”“噢,莞桐!”依諾一聽恍然想起,她心下也擔憂,不知道莞桐和小紅在哪裏,她們還好不好。“沒錯,就是這個人,她在哪?”老艄公灰溜的眼底噌地多了一份亮光。“啊,我不知道。”竇天騏混混沌沌地答道。“莞桐在哪裏,依諾也不知道。”依諾輕輕搖頭。“喂,你們兩個知道不知道啊?”他又瞥了一眼金不換和掛在他身上的合藥仙子,問道。金不換已經被低矮的洞頂壓彎了腰,他不得不低著腦袋,兩臂緊緊地貼著洞壁,十分僵硬地搖搖頭,他此時實在有點撐不住抱在他身上的這個女人了。“你們都不知道啊?”老艄公有些不甘地重複道。“你……你是……誰?問……鏡湖……主人……幹……什麼?”金不換壓著一口氣,艱難地問他。“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告訴你也是浪費口舌。”老艄公說完,轉身就往回走。“從這可以出去?”竇天騏跟上老艄公,問道。洞子口水勢忽猛忽平,時而打過一個浪頭來,雖然現在水位沒有太高,但忽高忽低的水,總讓人放不下心。既然這個老艄公是從這另一頭過來的,現在又從這回去,看來這另一頭說不定也是通暢的。“那當然。不然,我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老艄公不耐煩地搭著話。“嗬嗬嗬嗬,地底下冒出來的,是土地公公,小紅跟我講過。”依諾接道。這個來自神秘的雅索部落的女孩,沒有辦法區分臾夏大陸上盛行的神話故事與現實處境的差別,常常把兩者混為一談。老艄公顯然沒有耐心跟她扯什麼神話,一聲不吭地往前走著。依諾嘟了嘟嘴,剛剛的興奮勁消散了。她還是對腳下的水十分忌憚,死死地拽著竇天騏的衣角,緊緊地跟著他,不敢慢半步。竇天騏卻另有心事,他手裏握著拂風,腦子裏橫亙著的是一片濃密的陰雲。他好幾次把手放在額頭上,觸摸著那個印記。終究是不一樣的,唉,當然是不一樣的。一定是它,讓他苦心修習的幻術無以施展。眼下已經沒有暗視的能力,諦聽呢,恐怕也不再擁有了吧。“好小子,重色輕友啊!”金不換追了上來,舉起酒壺,對著竇天騏的腦袋就是兩下,然後一仰頭,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喝完,他接著“數落”他:“你小子說走就走,是不是打算把你的救命恩人丟在這死洞子裏!”竇天騏側過臉,眼神黯然。“來一口!”金不換把酒壺遞給他。竇天騏愣了一下,隨即接過來,咕咚咕咚一氣灌進肚子裏。他隻感到苦,從心底裏泛起的苦。“咦,好奇怪的味道!”依諾聞不慣,很快捂住鼻子。金不換奪回酒壺,塞好塞子,寶貝似的收起來。他對依諾這樣的做法很是不滿:“小丫頭,這可是我的寶貝--別人想聞,還得看我高興不高興呢!”“依諾不寶貝。”依諾還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約摸走了兩刻時,洞子卻依然看不到頭。老艄公打了火石,他們就隨著這一點微弱的火光前行。時不時會碰到幾個倒黴的綠纓兵,都是僵直的屍體。有一陣,水聲澎湃,一個巨浪迎麵湧來,他們還以為又要被卷走,卻在臨近時猛然退去。水始終不斷,令人心緒難安。然而,在他們看到從洞口照進來的一束光亮時,腳下的水又毫無預兆地嘩嘩退下,就像突然被蒸發了一樣。“真的要大難臨頭了。”老艄公咕噥道。他們不明白老艄公在說什麼,隻是倍加小心地跟在後麵,過了一會兒,終於走到了洞口。“啊!”依諾驚叫道,她不由得縮到竇天騏身後。“啊”,合藥仙子最後一個出來,她的驚詫轉瞬即逝,臉上很快浮現出讚歎和好奇,“那是什麼?”隻見一頭身形龐大的巨龍盤踞在低陷之處,它周身通紅,鱗光閃閃,碩大的腦袋上長著一對挺拔的龍角,身下數隻龍爪遒勁而尖利。雖然隻是背對著他們,卻仍然讓人感到陰森可怖。也許那塌陷的巨坑,就是這個龐然大物跺了跺爪子造成的。現在它哧哧地吐著紅焰,那氣焰砸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小溝。說是小溝小坑,不過是因為他們所處的洞口十分高拔,遠遠望去就好像很小,其實,走近了,哪一個不是巨大的溝壕?“這麼大一個家夥,不知道有沒有用?”合藥仙子探出頭,張望著,不時自言自語一番,“嗯,那對角看起來很不錯,肯定比鹿角還好……那些鱗片嘛,師兄一定會喜歡,他搞的那東西,少不了這個……噢,蛻下的皮一定要小心保存完整,不過,這麼一個大家夥,要保持完整,不容易……爪子嘛,用在什麼藥裏好呢?對了,還有它的眼珠子,那一定……”正在這時,那巨龍猛地一回頭,一雙犀利的眼睛刀劍似的橫掃過來。竇天騏也不禁心頭一震。這不是個友好的家夥,他聯想起那些忽近忽退、忽高忽低的水,不用說,肯定是這家夥幹的好事。可奇怪的是,鏡湖有這樣一個龐大的活物,先前怎麼從沒有現身過呢?莫非它是鏡湖主人的愛寵?趁主人疏忽的時候,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