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漸近了,村裏每天都會傳來殺豬宰羊的嚎叫聲。
那種慘烈的嚎叫在別人看來或許是年味漸濃的一種象征,但在安然看來,卻是痛苦即將來臨的開始。
安然的父親這次離開家已經有兩個年頭了,今年過年會不會回來仍然是個未知數。
安然還是和每年一樣,臨近過年的這幾天,每天都會坐在大院門前的大棗樹旁,對著村口,望眼欲穿地等待一輛輛從縣裏開來的班車,幻想著其中有一輛上麵會載著父親,以及父親帶給他們的大包小包的好吃的,好玩的。
每天從縣城開往村裏的班車有三趟,早中晚各一趟。安然就這樣,每天目送一趟趟班車離去,卻絲毫不見父親的蹤影。
母親有時需要幫忙的時候找不到安然,會氣急敗壞地罵她幾句:
“你老在外麵看什麼看啊,你爸不回來咱們就當他死了……”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安然的心裏別提有多難過了。但他還是幻想著父親有一天會拎著大包小包回來,帶給她和弟弟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大年三十在隔壁大伯父家劈裏啪啦的爆竹聲中正式來臨了。
安然也不再坐在棗樹下等父親了,開始忙著幫母親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也為除夕做下簡單的準備。但幹活的間歇一聽見班車得喇叭聲,還是會迫不及待地出去看個究竟。
晚上,母親除了做了長麵外,還燉了一隻土雞。燉好之後,母親吩咐安然先給爺爺奶奶端一碗,再給大伯父家端一碗,剩下的才給自家人吃。
安然聽完母親的吩咐後,便有點不服氣地撅起小嘴問母親:
“媽媽,為什麼要給大伯父家端啊,他家有什麼好吃的從來不給咱們家的……”
“過年端飯,圖個吉祥,咱們把自己做好了,不管別人……”母親摸著安然的頭解釋道。
安然聽完還是一臉疑惑,但她心裏想:母親讓她這樣做肯定自有她的道理,自己隻要照做就好了。
果然安然給伯父家端去雞肉後,大伯母又給她陳了一大碗羊肉讓她端了回來。
大年初一,剛吃完早飯,以琳便來找安然要去廟場子玩耍。
廟場子平時是村裏人閑暇時經常聚集在***牌、侃大山的地方,過年的時候就更熱鬧了。
大年三十這一天,村裏每家每戶上完墳都會先去那裏燒香磕頭拜關老爺,然後再看大人們殺雞頭,放大炮。小孩子們則各自穿著新衣裳帶著鞭炮去互相攀比,看誰的新衣服漂亮,誰的炮大、多、響。
其實安然並不想去廟場子,因為她沒有新衣裳,但是礙於以琳是自己的好姐妹,隻好一同去了。
大年三十的廟場子果然不同往常:人山人海,花團錦簇,拜關老爺的人絡繹不絕。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調皮地將鞭炮點燃扔進女人堆,嚇得婦女們亂跑亂跳,惹得一旁的男人們笑得前仰後合,幾位老大爺氣得嘴裏嘀咕著罵那扔鞭炮的孩子沒教養。
正在安然和以琳看得新奇的時候,村裏老徐家的小兒子過來了。
“哎喲,這不是村裏學習最好的安然嗎,也來湊熱鬧啊?對了,你爸過年回來了沒有啊?我爸說他在省城看見你爸在外麵又給你找了個新媽……哈哈……”
“你怎麼說話的,徐胖子?”還沒等安然說話以琳就跟他急了。
安然一把拉著以琳迅速離開了廟場子,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大聲地哭了起來。以琳一邊安慰安然一邊給安然道歉:
“對不起,安然,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叫你來這裏……”
“我以後發誓再也不去廟場子了,嗚嗚……”安然依舊哭個不停。
安然哭了一會,終於恢複了正常。她擦幹眼淚,告訴以琳要回家去看弟弟,讓以琳自己去玩。
以琳看到安然都這樣了也沒有再挽留。安然剛走開幾步,以琳就喊住她跑了上來,提出要和安然一起回去玩。安然欣然答應,高興地說:
“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自己去玩……走,我們回家跳皮筋去……嗬嗬……”
……
一晃,年關就過去了。
除夕夜裏,安然一家四口倒也過得如意順心。安然攤開課本做作業;安然的母親也拿出枕頭開始繡花了;安寧被母親拴在炕上,自己在跟家裏養的小貓玩;安婷去跟爺爺奶奶睡了。
“媽媽,你幫我看下這個題怎麼做?”
安然遇到不會做的題總會先問母親。在她心裏,母親勝過所有老師。
“拿過來我幫你看看,要是我給你講過的你還來問我,就別拿來了……”
“媽媽,我保證這種題型你沒給我講過。”安然一邊說著一邊拿給母親看。
就在安然母親正給女兒講題的時候,兒子安寧不知怎的被小貓咬了一口,開始哇哇大哭。安然的母親趕緊過去抱起兒子檢查傷口。小貓也被安寧大聲的啼哭給嚇跑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安然在母親的吩咐下找來酒精給弟弟的傷口消了毒,然後抱著弟弟唱兒歌哄他睡覺。安然的母親看兒子不哭了,也繼續自己還未完成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