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亦可猜想的差不多,嘟嘟對小熊的家事並不清楚。
他隻是在花園裏玩的時候,偶然看到牆角那裏有一個小洞,又發現小熊會從那裏爬進來。
以前,他沒發現的時候,小熊鑽過來之後便躲在那裏。
他發現了之後,那裏才成了兩個孩子的秘密基地。
盡管,小熊從來不跟他說話。
但他會聽啊!
對嘟嘟來說,小熊是最適合傾訴的人,所有不能告訴別人的心理話,統統可以跟他講,而不必擔心會被人知道。
譬如,這裏的房子雖然很大很漂亮,洛叔叔和大家都對他很好很好,但是,他還是想媽媽,特別想!
又譬如,他還想知道他的爸爸是誰,又為什麼不跟他和媽媽在一起。
應該不會象隔壁班小花的舅舅那樣,做了壞事被送去監獄了吧?
每次想到這裏,嘟嘟都會苦惱的皺起臉。
在他的認知了,一直不出現的人通常隻有兩個可能:進監獄或是死掉了。
他曾無比糾結這兩種哪一個更讓人傷心。
這些,都是他不能跟其他人說的話,卻可以放心的告訴小熊。
*
方亦可問過嘟嘟,發現他隻知道小熊是隔壁鄰居家的小孩,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便沒再多說。
雖然有些擔心那孩子,但這件事還是等洛青川回來問問他鄰居家的情形再說吧。
兩人回別墅裏吃過午飯,她便哄著嘟嘟睡午覺。
睡了一個多小時,嘟嘟就醒了。
他再次神神秘秘的從休息室裏拿了一個小盒子,然後拉著方亦可去了花園。
“拿的是什麼?”方亦可見他的小口袋被長方形的小盒撐的鼓鼓的,不由奇怪的問道。
嘟嘟乖乖的回說,“是藥膏,給小熊用的。”
方亦可一怔,上午的時候,她以為嘟嘟並沒發現那孩子身上的傷痕,原來並非如此,“小熊他經常受傷嗎?”
嘟嘟歎了口氣,象個大人似的憂愁著臉,“對啊!他身上有好多紅印子……”猶豫著,他說出自己的猜想,“一定是經常爬來爬去,撞到石頭上了,每次舊的紅印子還沒好,又出來新的,一不小心碰到,特別疼!”
方亦可用力抿緊了唇。
她沒去糾正孩子的錯誤想法。
跟他一樣大的孩子在家裏天天被虐打,而且還是他的朋友,嘟嘟知道了,一定會傷心的。
就算他早晚會知道這個世界並非一片純白,但現在,還太早了。
隻是方亦可沒有料到,她想要隱瞞的事情會如此之快的展露在嘟嘟的麵前。
這一次,她和嘟嘟在牆這邊等了一陣,才等到小熊。
那孩子鑽過來的時候滿身的汗水,衣服都被浸透了,象是被潑了一盆水似的,而他的手背和身上多了密密的新傷痕。
看著嘟嘟含著淚一邊給小熊擦藥,一邊問他怎麼會撞成這樣,是不是跑到石頭堆裏去了,方亦可的眸子裏燃起了熊熊的怒焰!
她知道這世上不平的事太多,但發生在孩子的身上,還是令她無法沉默下去。
隻是,該怎麼做是個問題。
會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則貴。
對於家中醜事,勢必要極力遮掩。
找社工登門,恐怕連人都見不到,就會被打發走。
若是強硬些直接報警,又恐怕會令小熊的處境更艱難。
思忖著,方亦可蹲在兩個孩子麵前,柔聲說道,“小熊,你的傷太重了,隻塗藥膏是不行的,會腫起來,還會發燒哦!跟嘟嘟和阿姨一起到屋裏,先拿藥水消消毒,好嗎?”
小熊埋首胸前不作聲,嘟嘟卻有些著急,“真的會發燒嗎?”他小時候身體不好,時常發燒,渾身無力,難受的躺在床上的滋味,如今還記得,也怪得不會聞燒而色變。
方亦可目光落在那細小手臂上的大片密集傷痕,確定的點點頭,“有很大的可能會發燒,小熊太瘦了,抵抗力看上去也不大好。”她委婉的解釋著,依著這孩子的處境,就怕他病了都沒人管。
嘟嘟的小臉嚴肅起來,他轉頭道,“小熊,跟我回洛叔叔家吧!發燒很難過的,就像……就象有人用小錘子敲你的頭那麼疼!”
半晌,小熊終於緩緩抬起頭,臉上依舊是沒有表情,但眸子裏卻多了兩分遲疑。
嘟嘟殷切的看著她,方亦可也不催促,由著他自己想。
“小少爺!小少爺!你在哪兒?快出來,夫人找你呢!”牆那邊,突然傳來呼喚聲和淩亂的腳步聲。
小熊瑟縮了一下,身子不由的向嘟嘟那邊挪了挪。
他們兩人坐的石頭本來就不大,嘟嘟毫無防備的被他擠了下,“啊”了一聲,上身一斜差點倒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