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寒,冷觀山的話語卻比這夜風不知道寒冷多少倍。他口中說著冷漠嚴酷的話語,偏偏臉上卻還是一片純淨的笑容,顯得無比詭異。
顧臨凡對冷觀山的話語並不相信,或者說不完全相信。畢竟對方是一名妖族,天生便是詭計多端,陰狠毒辣,說不定是用了什麼自己無法理解的手段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隻是他心中忐忑猜疑,卻也沒有時間細想,因為對麵那些村人已經攻了上來。
獵刀,斧頭,鐵鍬,鐵鎬,鋤頭,甚至是粗大的木棒,如同雨點一般揮砍砸落。每一個人臉上都繃得緊緊的,眼中透著凶狠暴戾的殺氣,仿佛對麵的是自己的生死仇人一般。
窮山惡水中的人,整日裏與虎狼為伍,與惡劣的環境爭命,雖然沒有練過武藝,可這般野蠻凶殘的殺氣卻遠遠超過了山外麵的人。
顧臨凡一麵抵擋,一麵急得滿頭是汗。村人凶蠻,圍攻之時卻沒有章法,破綻百出,顧臨凡要是有心,自然能夠瞅準機會各個擊破,耗上一點時間的話全部殺死也不是難事。可他們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牲畜,不是野獸,現在尚且不知道他們是真如冷觀山所言都是殺人的強盜,還是被妖法控製,自己如何能夠下手?
他心中存了猶豫,抵擋之時不免束手束腳。而那些村人卻也看出了他的遲疑,士氣更是旺盛,叫喊著毫無顧忌的衝上來,甚至不再提防顧臨凡的反擊,隻是拚命的要殺死對方。
冷觀山背著手遠遠站著,眼看顧臨凡手忙腳亂不住後退,微微聳了聳肩,在一旁一塊石頭上坐下,道:“該說的話我已經說過了,信或者不信,全憑你自己心意。這村子裏麵總有百十號人,現在還沒有到齊,不知道等所有人都來了,你還能不能抵擋住。”
“閉嘴!”顧臨凡喊了一聲,側身避過一把鋤頭,反手握住鋤柄,一腳將那村人踢飛出去,雖然腳下留了幾分力氣,卻也讓那人一時半刻起不了身。說到底顧臨凡雖然不願貿然殺人,卻也不願意稀裏糊塗的死在這些人手裏。
一名身形健碩的村人不知何時繞到了冷觀山身後,看著他背著手對著自己毫無防備的樣子,悄悄握緊了一柄鐵鍬,向著他走了過去。
眼看已經到了背後,冷觀山卻還是毫無反應,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後麵多了一個敵人。那村人咬了咬牙,臉上的肌肉都扭曲起來,高高舉起鐵鍬,向著冷觀山的頭頂劈下來。
呼的一聲風響,這鐵鍬明明是照著冷觀山後腦劈下,不知怎麼得在中途硬生生轉了個方向,連帶著那村人的兩條胳膊都呈現出詭異至極的扭曲,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裏麵的骨頭都被折斷了一樣。在那村人驚駭莫名的目光注視下,鐵鍬黑色的刃口轉向了自己的額頭,慢慢地,卻毫無停頓征兆的刺了下去。
鐵鍬是農具,刃口自然也算不上鋒利,若是不用力根本傷不到皮肉,可是那村人臉上的神色卻十分詭異,一半麵頰上是驚恐絕望,冷汗流淌,另一半臉上卻是綻放出詭異無比的笑容,似乎十分歡暢和期待。那兩隻擰成麻花樣的手臂以一種常人絕對難以做到的姿勢捧著鐵鍬,向著自己額頭用力刺下,隨即,額頭上現出一條猩紅傷口,鮮血順著鐵鍬刃口流下來,滿臉都是。
“嗚——嗚——”村人喉嚨裏發出恐怖絕望的淒厲聲響,似是掙紮,似是求饒,兩條腿打著顫,一灘水跡順著褲腳流了出來。可他兩條胳膊卻仍然在用力,鐵鍬刃口向著下麵一點一點的切割下來,從額頭到鼻梁、下頜,整張臉都剖成了兩半,鮮血噴灑,濺的周圍五六尺範圍內點點殷紅,如同朵朵鮮豔的海棠花開。
聽著他這般淒厲絕望的叫聲,四周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一個個身體發僵,扭過臉來看著麵前這般詭異的情景,很多人大口吸著涼氣,額頭滲出冷汗。
顧臨凡這才得以鬆了口氣,回頭見到如此詭異的情景,也是心中驚愕,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
“不可能!”顧臨凡怒道:“先前我就懷疑是你搞的鬼,現在看果然不假。一般的普通人,能把自己的手臂扭曲到這般樣子?能用鐵鍬切開自己的臉?”
麵對顧臨凡的憤怒,冷觀山隻是輕輕笑了一下。
“你所指的我搞的鬼,是不是這樣?”他的衣袖輕輕抬起,揮動了一下。
隨著衣袖拂過,庭院中吹過一股風,明明風力不大,卻陰寒刺骨,仿佛周圍的溫度都低了許多,絲絲風聲劃過耳邊,如泣如訴,讓人毛骨悚然。而天空中不知何時飄來一片雲朵,遮住了半輪殘月,隻透出模糊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