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流民本是騷動不已,忽然大家都默聲看著城樓上忽然出現的一位氣勢非凡的將軍,年約五十歲,便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喝:“鄉親們,安靜!”
繼而,張慶奇向天拱手:“三皇子宅心仁厚,已然登基,實乃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已給本官下詔,令本官善待流民,馬上便設粥棚放糧,大家記住,這是聖上福祉啊!”
流民中頗有有識之士,不然怎麼會帶領流民奔這世外桃源而來?心下皆知張慶奇所言基本是溜須拍馬,全是討好新皇的,不過既然冠以新皇之名,這粥棚是必然會開出來的。
果然,不多時城門大開,眾流民魚貫入城。
肖哲拿著路上撿來的一個破碗,也跟著盛了碗粥,冠以皇上之名的粥果然是粘稠非常。肖哲正欲吃,粥棚裏走出一個老者,身材高大須發皆白,行走間虎虎生風。
老者走到肖哲跟前,憐惜地揉了揉他淩亂的頭發,對著旁人喝道:“流民乃天子腳下而來,怎能一碗稀粥了事?速速吩咐下去,殺豬剁餡蒸包子!”說罷轉身而去。
肖哲詫異,但饑腸轆轆的他也不顧白粥滾燙,美美的吃完並把破碗舔得幹幹淨淨。不多時,果然發了兩個大肉餡包子。
流民們麵朝皇城,五體投地,口呼吾皇萬歲。
唯獨肖哲立而不跪,好在他身材矮小,不顯突兀。
這時,一個路過的官差打扮的人冷哼道:“哼!老賊張元信又在拿搜刮的民脂民膏裝好人了!”同伴急忙拽他的袖子:“薑仵作,恐隔牆有耳!罵他老爹,不怕城主砍了你?快走吧!”
肖哲聽在耳中,不甚在意,隻是恨恨地啃著包子,彷佛生撕著仇人血肉一般。
隨後張慶奇吩咐手下把流民統計了一番,手藝人、民婦、小孩兒分門別類站開,以便為他們找個營生過活。
各府缺少人手的管家也被通知過來,唯獨呂府是老爺親自前來,並且還抱著個尺許方圓的銅鏡,逢人便照一下。
呂府是建業城有名的富商大戶,呂老爺早年是裁縫鋪的小廝,偷師學藝有成,而且勾搭了裁縫鋪老板獨女,慢慢占了家業,如今全國有數十家綢緞莊。雖然呂老爺財通四海,可惜人丁不旺,膝下僅有一子。
眾人看呂老爺這幅做派,皆訝異非常,按說此等小事管家代勞即可。但是礙於身份,不敢搭茬發問。
城主府張管家卻不在乎這個,俗話說得好,宰相門房七品官呢,當下大大咧咧一拱手,隨口問道:“呂老弟,咱這是接濟難民,不是納小妾,你拿個銅鏡照個什麼勁啊?”
呂老爺拱手還禮,苦笑出聲,彷佛一肚子苦水終於找到人傾訴,倒豆子般嘟囔道:“還不是因為犬子呂純陽,人人皆知乃文曲星降世臨凡,平日裏最好遊山玩水撫琴賦詩……”
張管家嘴一撇,渾然當做沒聽到這話,呂純陽是文曲星、會賦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罷!
呂老爺看到他這幅做派,幾乎就要跳著腳罵街了,急吼吼道:“昨天!就昨天!犬子純陽去城北棲霞山踏秋,還賦了首詩呢!”
“哦?說來聽聽。”傳言呂家少爺腦子一向不好使,短根弦,難道都是以訛傳訛?張管家不免有些好奇。
“咳咳!”呂老爺清了清嗓子,輕聲吟喔:“滿山紅葉十分好,要看風景得趁早。天上成群南飛雁,山腰一個大墳包!”
呂老爺飽含深情地吟罷,仍彷佛沉醉在詩中描寫的意境中不可自拔,張管家卻彷佛吃了個綠頭蒼蠅一般,一臉糾結相。
站在旁邊的肖哲一咧嘴,沒心沒肺笑了起來,就這水平,也敢妄稱文曲星降世臨凡?
聽到嘲笑之聲,呂老爺轉過身來麵朝肖哲,十分的氣急敗壞,臉蛋兒漲得紅撲撲的,彷佛好鬥的小公雞一般,左手端著銅鏡,右手點指肖哲,嘴唇哆嗦著:“小子,你笑什麼笑!”
肖哲壓根就沒聽到這話,而是笑臉凝固,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呂老爺看到肖哲無甚反應,狐疑地瞥了眼銅鏡,也是呆立當場。
張管家看著呆若木雞的二人,也伸過頭來瞅了一眼,震驚失色,銅鏡中的少年,赫然有兩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