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振子的一番話,令肖哲原本堅定的心出現一絲鬆動,他感覺自己似乎難辨善惡,那還談何懲惡揚善?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訊號,若是肖哲在這一點上迷糊了,日後遭遇煞魔難分是非,遭到蒙蔽不忍下手也是極有可能的,這無異於縱虎歸山。
然而午振子沉浸在對那聖人的追思中不能自拔,分明沒發現肖哲異狀,肖哲走火入魔的跡象愈發強烈。
昆吾劍覺察到肖哲不同尋常的舉動,於他識海中連連發出錚鳴,到最後聲音甚至有那麼幾分淒厲了,畢竟它的主要作用是在外力幹擾侵襲肖哲元神之時警示驅趕,而此時肖哲分明是自己陷入了這步田地,是以任憑昆吾劍如何忠心護主,卻仍是無濟於事。
心中矛盾的糾結感讓肖哲仿佛被一口大鍾撞在了腦袋上,嗡嗡得極其難受,一口鮮血從嗓子眼裏湧起在嘴角滑落,臉色也變得灰敗難看。
而這時,一縷微光透過肖哲的衣服從心口漏出,他身體猛然一怔,不由閉目盤膝而坐,那縷光芒也越來越盛,將肖哲整個包裹了起來,狀若蠶繭,一股威嚴莊重公正懸明的氣勢隨之彌漫開來。
璿璣洞府門口,正無聊到跟七葉和李邀風閑扯淡的椒圖二兄弟忽然住口,驚疑不定對視一眼,驚道:“是獬豸?!”
而七葉卻是猛地一哆嗦,十分畏懼一般朝洞門深深望了一眼,雙眼中恐懼之色更加凸顯,又是一個哆嗦便閃身急退,惶然如喪家之犬一般全無風度,連句交待的話也未告知李邀風,便施展慧劍禦劍之法而逃。
畢竟他是殺戮之煞出身,生平雙手沾滿鮮血,可謂是劣跡斑斑罪行累累,此時一感受到鐵麵無私的獬豸氣息,豈有不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道理?
李邀風於一旁也是戰戰兢兢,他似乎想到了往日種種所作所為,為了仇恨叛出天語宗,幾乎是一手導致了天語宗的滅絕,這等大逆不道的行徑,怎麼可能奢求到原諒?還不如一條道走到黑!
心中胡思亂想,李邀風仍然立於璿璣洞府之前,沒有去追隨七葉的腳步,反而靜候肖哲出現。
……
午振子感受到了獬豸的氣息,渾身一個激靈醒來,目光如電,望著蠶繭中的肖哲,不住地嘖嘖稱奇,心說這小子果然莫大福源,竟然得到獬豸垂青,隻差臨門一腳就能悟通法刑一道,隻要等到修為達到分神期,幾乎可以圓潤自如施展。
想到這裏,午振子好似做下了莫大決定,堅定地點了點頭,悄悄歎息一聲道:“嘿,昔日裏老夫與謙言以及摘星子夷平蠻荒建立道統,一並力拚強敵,才造就今日水月界道教繁盛。如今這小子身係三家傳承,難道還不能令區區煞魔伏誅麼?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夫還強掙紮留存在世幹甚,還不如學謙言那廝將一切拋開放下來得痛快,這身修為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口中兀自喃喃自語,卻有種哀傷的氣息流轉,午振子又是長歎一聲,揮袖間將殷歆和李隨風招至身旁,點了他們睡穴,位分左右盤膝於肖哲身後。
瞧著殷歆精致的麵龐,以及她膝上的古箏,目光難免有些癡癡的意味,再次長歎道:“像啊,真是像妙音呐!”
話音未落,他渾身劍氣鼓蕩,經過一周天的循環,卻轉變成了最純粹的沒有絲毫雜質的靈力充盈在石室當中,而他的身形也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淡。與此同時,石室中靈力的濃度簡直達到了令人發指的高度。
“哼,哪有什麼善惡,大丈夫率性而為,上不負天,下對得起地,孝義雙全,才是至善!福緣深厚的小子,這一切都交給你了。拜托。”這聲拜托好似有回音一般綿綿不絕,卻越來越小,最後連同午振子的身形一並消弭無形。
羲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自然是不勝唏噓,低聲道:“罷了,事已至此,老夫也再次違反規矩,幫你們一把把!”
說罷,他雙眼中爆發出銀白光彩,左眼瞳孔化作彎月,右眼瞳孔宛若烈日,光彩變化之間,仿佛一天天的光陰如同白駒過隙般悄然飛逝,石室中肖哲等人的須發在肉眼可見中變長!
這乃是羲和違反禁令,強行令石室中的時間加速了百倍!這意味著,肖哲他們修行一年,相當於他們苦修百年,更不用提那午振子羽化登仙時散功留下的濃厚靈力會對他們有多大助力!
他們三人的修為在急速躥升,金丹期、寄神期迅速突破,幾乎在彈指一揮間便達到了分神期初期,才一緩勢頭,將更多的精力用於琢磨分神上麵。
……
轉眼一年過去。
這一年時間,李邀風一直在璿璣洞府前枯坐,好似一尊石雕。一年時間的深度自我剖析,也讓他的心如同雲龍山的積年老石一般堅硬如鐵,甚至當他從七葉所派之人口中聽到煞魔在水月界中早就的種種慘案時,也能連眉毛都不動一動,端的是死井一口。
這一日,風起葉落而知秋臨,李邀風心知整整一年過去了。微垂的眼皮猛然一跳,耳中響起極輕的“吱扭”一聲,璿璣洞府的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