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反正來都來了,都到跟前了總不能不進去吧?我幹咳了兩聲,道觀裏回蕩著空明的回聲,讓殘破的道觀更加清冷。不知為何,我突然自發打了個冷戰,渾身的汗毛都縮緊了口子,我裹緊了灰布袍,硬著頭皮就走進了道觀。
四周靜得嚇人,據我所知,修道要求“清靜無為”、“離境坐忘”,聽風聲鳥鳴,看日升日落,參拜神仙,觀摩法術,心病盡除,因此道觀往往都是建立在深山老林中,尋求清淨。可是這裏靜得都有些不真實了,我鼻腔裏發出的呼吸聲,此時都像是呼嘯著的勁風,黑暗與寧靜將四周所有的風吹草動都無限放大,樹枝的一個搖擺,腳下的一個腳印,都能成為點燃這恐懼氛圍的火種。
就在我渾身發毛地走在道觀靜謐小路上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前方正殿裏傳來了一陣嬉笑,那笑聲根本不是一人兩人所發出,而是至少十幾人圍坐在一起談笑發出的聲音。聽到聲音後我先是定了心,想來這道觀裏還是有人煙的。不過隨即而來的卻是一陣更強烈的恐懼——
四下張望,這道觀裏沒有一個窗子是亮著燈的!
道觀本身就殘敗不堪,沒一個完好的窗子,大眼望去,窗子裏都是空空蕩蕩並且黑燈瞎火的,現在剛剛入夜,正是晚飯時間,如果這道觀裏有人,那為何聚眾臥談而不點油燈?
難道說,那道觀裏談笑風生的……並不是正常的人類?
想到此我便警醒地抽出了玄木鞭握在手上,默念了兩句阿彌陀佛,就朝著談笑聲的源頭走了過去。
我沒有徑直過去,而是兜了個圈子繞到了前殿的側麵,貓著腰來到了牆根下麵。我背靠已經傾斜幾乎搖搖欲墜的牆體,將耳朵走了過去。
“東風!”
“碰!哈哈。”
“哎哎,等一下,這最後一圈兒了啊。”
“一卷三真沒勁,打完趕緊弄吃的。”
…………
我愣住了。這……分明是幾人圍坐在道觀裏打麻將啊,什麼鬼東西。不過我驚異過後又是一陣惶恐,正常人家,誰會打麻將不點燈?
這道觀裏分明有蹊蹺,別的不說,他們肯定都不是正常的人類,不管是妖物還是邪祟,我一個人肯定不是他們這麼多人的對手。我剛要轉身離開,腳下卻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樹枝,哢嚓一聲,我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而那屋子裏嬉笑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誰?”一個男子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我二話沒說轉臉撒腿就跑,躍過倒塌的廊柱,踩在幹枯的雜草叢中,朝著道觀破損的外牆跑去。
我跑得飛快,別的不說,論逃跑我還是算經驗豐富的。我沒有沿著原路跑,而是脫下自己的一隻圓口布鞋朝著反方向丟去,然後一瘸一拐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跑,轉了個彎就躲在了一口缺了角的水缸後麵。
我聽到有人追出來,一聲清脆的女聲傳來:“哎,鞋都跑掉了,往這邊追!”
我暗笑,這種小伎倆真是屢試不爽。
正當我暗自得意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嗓音從遠處傳來:“慢著!這麼一會兒功夫,不可能跑得那麼遠。在附近搜搜!”
媽的,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水缸後麵沒有別的出路,我現在隻能一聲不發地躲在這裏,趁他們不注意再逃跑了。
我暗自觀察著,看著幾個黑影散落在道觀四周搜索著,就慢慢移動了腳步,準備離開。
可誰知道我剛要移動,灰布袍子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掛住,猛然逼停了我的腳步。我沒有回頭,不耐煩地伸手扯了扯衣服,可是袍子居然紋絲不動,完了,我一陣冷汗襲上心頭。
“嘻嘻,我找到你了!”
清麗的女聲從我身後的水缸裏傳出,我驚恐地回頭看去,隻見那水缸裏居然伸出了一隻骷髏手掌,白骨在夜色中明晃晃的,正死死地抓著我身後的灰布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