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孽緣(2 / 2)

到後來,須複便偷偷將自己曾經製作的精良傀儡拿去市場上販賣,拿了錢再去賭,賭輸了就再偷偷賣傀儡……直到葵娘發現那些曾經與自己共舞的傀儡接連不見,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

葵娘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進行變賣,去贖回了那些被須複拋棄的傀儡。

葵娘甚至哭喊著拖住須複的腰腹,都無法阻止醉酒的須複往賭場裏鑽。

葵娘的師父,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幹淨蒼白的男人了。

事情就這樣一直不好不壞地繼續著,葵娘一邊自己鑽研傀儡之術,一邊試圖製作出更加逼真的傀儡來進行表演,以賺取更多的錢財來支撐自己師父的花銷。

直到後來有一次,須複輸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卻不依不饒地發著酒瘋,被賭場裏的男人圍住狠狠教訓了一頓,須複才終於停下了自己瘋狂的豪賭。

葵娘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欣喜地照顧著不再沉迷賭博的須複。須複也一改曾經惡劣的態度,甚至親手給葵娘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當做對之前錯誤的彌補,葵娘終於鬆了口氣,安心地吃了個飽。

然而,這頓飯卻被須複給下了藥。

當葵娘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被賣到了奴隸營中,而拿了錢的須複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葵娘在奴隸營被當做消遣和發泄的工具,不出七日便被折磨羞辱致死。心間種滿怨恨的葵娘不肯就此輪回,而是將自己殘存的怨氣注入到自己製作的傀儡人偶之中,並將自己屍體的皮膚進行加工防腐,製作出了她第一個人皮傀儡——也就是她自己。隨後,葵娘用那吱呀作響的木頭身子逃離了奴隸營,回到了須複的身邊。

沒有猶豫,葵娘親手殺死了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須複,然後將須複做成了她第二個人皮傀儡。

葵娘帶著須複的人皮傀儡走入沙漠深處,靠著自己的傀儡術沿路表演賣藝,最終在沙漠的驛站裏開了家店。

變成人皮傀儡的葵娘便性情大變,更是變得無比憎恨男人。她恨自己的師父須複,恨奴隸營中折磨自己的男人,恨酒桌上貪杯的客人,恨那些目光離不開自己腰身的好色之徒……於是葵娘利用自己愈發精湛的傀儡之術,將那些貪戀自己美色的男人勾引到自己的房間內,種下噩夢,男人十日之後猝死,葵娘便利用噩夢中回收的屍首製作成一具具人皮傀儡,來報複這個世界上無情殘忍的男人。

白光逐漸消散,我的心尖卻突兀地有些刺痛。誰會知道在那歡快急促的胡旋舞背後,竟然會隱藏著如此悲傷的故事。想起葵娘最後體內空蕩蕩的樣子,讓我不禁懷疑,傀儡人偶究竟有沒有心,到底會不會感受到痛苦。

被自己至親至信之人背叛,因此受盡折磨含恨而亡,終其一生卻無法再找回曾經的那份美好,隻有用自己從他那裏學來的傀儡之術,來封存記憶中最後的模樣。

但願葵娘被食夢貘帶入輪回之道後能夠重新投胎,有一個不再如此悲慘的來生。

我和雁南歸重新回到了沙漠之中,那名絡腮胡男子的噩夢已經順利清除。那些被雁南歸打昏的小跟班還未醒來,我倆趁機離去,往驛站那邊走去。

一路無言,我盯著沙漠中孤零零的一串腳印,陷入了沉思。

“薑楚弦。”野鳥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失落,低聲喊道。

我抬眼衝他笑了笑,即便笑容十分牽強。

“其實……你要相信,很多事情,其實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殘酷。”野鳥不知為何有感而發,總是麵無表情的臉頰上也浮現出一絲悸動,眉頭微蹙,迎著遠處升起的太陽眯起眼睛。

“什麼意思?”

雁南歸低頭看了看自己腿部的傷口:“還記得葵娘說的,她的人皮傀儡……都是有自己獨立意識的麼?”

回想起野鳥腿部被斷了線的木偶攻擊時候的情景,我點了點頭。

“所以啊……”野鳥歎了口氣,“或許被做成人皮傀儡的須複是自願留在葵娘身邊贖罪的,甚至他拿刀刺向我,更是為了保護葵娘也說不定呢……”

我怔住,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自己被拉長的身影,欣慰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