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患難成友(1 / 3)

計千總拍了拍手,冷笑道:“讓你們先泡泡寒水,清醒清醒你們那些豬腦子。”不料待水花散盡後,那些人一個泡都沒露竟然無聲無息全沉沒到水中去了,連一絲一毫的掙紮都沒有。計千總大驚失色,緊盯著水麵半響後沉聲道:“這水有些古怪?大夥須得小心些!”

他話音剛落,隻聽一人高聲道:“大人,方才撞翻那筏子上的人也是如此,掉到水下就沒一個再出來的。”

計千總跺腳怒道:“你們這些奴才,怎麼不早說?”

那人道:“小的見那些都是安字營的人,所以就沒說,小的心裏還巴不得他們早死絕了呢。”此話一出引得眾人大笑起來,紛紛附和著他。

計千總狠狠一跺腳,指著眾人怒道:“你們……唉!糊塗啊!糊塗。”

陽有儀初時也以為是計千總在拋人的同時製住他們的穴位,使他們俱都動彈不得,掉到水裏活活淹死,還道是他心狠手辣,此時聽那人這麼一說才發覺的確是水下有些不太正常。他用手指摳下衣襟上一些棉線,往水麵一放,卻見棉線好好的漂浮於水麵,未見異常,心裏奇道:“棉線竹筏俱都不沉,為何偏偏人體就不行?這水還當真古怪之極!難道是條吃人之潭?”心底湧出這股想法也不禁為之嚇了一跳。

忽聽遠處一人叫道:“大人,您瞧前邊,怎麼起霧了?”眾人隨著那人的叫聲往前邊瞧去,可不是麼?前邊雖說黑沉沉的一片望不到頭,但火光所及之處,明顯看到層層霧氣,越來越濃朝這邊鋪天蓋地而來,來勢極快,轉瞬之間將所有筏子都裹將起來。人人皆能辨認的也不過就自己身前一尺所在,連那點點的火光在這濃霧裏都變得極其微弱起來,隨著霧氣越來越來濃,火光漸漸地都瞧不見了。

濃霧越來越大,拂過眾人之麵,冰涼冷寒,其中似乎隱隱夾雜著古怪聲響,如同小兒夜啼,又如同夜鷹啼鳴,眾人心中不由一陣抽緊,有些人已是低語連聲,祈求上蒼保佑。

隻聽計千總叫道:“可有些邪門了,這洞窟之中連風都沒有一絲,竟然莫名其妙起了霧?大夥可得小心應對,不可慌亂,沒我的口令誰都不許亂動。”

陽有儀心下暗念天眼地聽訣,伸手在食指硬咬了一口,將鮮血滴於眉間及雙耳處,開了天眼地耳,留心起四周來,這霧著實來得蹊蹺,不得不防。陽有儀雙眼望去隻見計千總一人獨立於筏上,側耳靜聽全神戒備。其他竹筏子沒有計千總的口令,也皆都靜靜的遊立於水麵之上,不敢有絲毫妄動。陽有儀不禁有些暗暗佩服計千總此人的統率能力,唯有虎將方能**出紀律嚴明的手下,要知道,在目不能視這種情況下若是慌亂起來,後果將不堪設想。他正留心計千總的一舉一動之時,忽感覺水麵蕩起一陣動靜。俯首朝水麵看去,很細微的一圈圈漣漪,這些漣漪東一下西一下有一點沒一點的蕩著,似風吹又似雨點或是魚兒的遊動,但洞窟裏怎麼能有風雨呢?放眼極力朝水下瞧去,水裏空空如也,也沒見著魚兒的影子,陽有儀知道這漣漪必有古怪,當下留神戒備,瞧它下步該做何為。

隻見漣漪延伸到右側遠處的水麵突的翻滾了起來,忽的掀起了一陣水浪直朝最靠右的那兩竹筏卷去,水浪一起,在陽有儀地耳中聽來,那些怪聲似乎也響亮了許多,似有多人齊聲呐喊一般。陽有儀還沒得及出聲示警,那兩隻竹筏已被全數吞沒,一眨眼的功夫,筏上眾人已是人影全無,連半點聲音都未曾發出,隻留下兩隻空蕩蕩的竹筏子漂流在水麵上,那怪浪一卷沒筏上眾人,唰地一下又鑽回水中,水麵除了濺起幾滴水珠之外,又歸複一片平靜。

陽有儀見狀差點“啊”的驚呼出口,這水浪果真是凶物,吃人不吐骨頭。隻是自己也見過世間大多怪異之事,還從未聽聞過水浪能主動尋殺獵物的怪事,心中的驚詫,已非語言所能描述。

計千總也聽到右邊的異響,大聲問道:“怎麼有水浪聲?怎麼回事?”側耳靜聽一番,當下大聲道:“各百長士吏聽令,每隔一刻立即向我通報你的名字。”他倒也聰明,知道此時非常時刻,眼不能視物,隻能通過口語來互報平安。

陽有儀見口令一下,當下便聽到四周一人接一人的報名聲,傳到他所在的竹筏時,隻聽立於筏首的一人喊道:“王通。”

陽有儀忖道:“原來此筏的士吏是他。”

不多時,眾人已經報清名號,隻聽計千總尋叫道:“餘大春和彭一呢?你們在哪?出聲?”除了他的話語,四處靜悄悄,再也無半點聲息。

陽有儀心道:“敢情方才被怪浪卷沒的人裏就有這兩人。”突又見水麵漣漪點點圈圈,圍著竹筏四周蕩起,暗道:“不好。”不及多想,忙高聲道:“小心,那怪浪又來了。”

其實他叫也白叫,眾人不似他能瞧見四周的情景,根本不知道怪浪吃人這回事,隻是見有人忽然喊出這麼個莫名其妙的話語,都循聲望來,一臉茫然。陽有儀話音方落,隻見身側又卷起一股巨浪,也不過一會功夫,又是趨回平靜,隻是旁邊又多了一隻空蕩蕩的竹筏子。

計千總剛聽到陽有儀的示警聲,便真的傳來一陣水浪的嘩嘩聲,雖是瞧不到這邊的情形,但心裏感覺肯定又出事了,趕忙又叫人報數,這次又少了一人。當下衝陽有儀這邊喊道:“方才是哪位兄弟看到水浪的?請站出來喊一聲。”等待良久,卻不見有人出聲。

陽有儀又見那漣漪朝最外側的竹筏子蕩去,這次卻是分成兩路左右包抄而去,敢情這妖浪還不止一股,連忙衝那筏的士吏喊道:“陸元,快叫眾人使力往外劃,快,晚了就來不及了。”原來方才計千總連點兩次名,陽有儀暗暗留意每隻筏上士吏的名字,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那路元卻愣了愣神,不明所以,兩浪在兩側高高揚起,水花相撞間,已是撲到筏子之上,陽有儀心中暗歎一聲。

計千總是急得在竹筏上團團亂轉,卻又無計可施,每次一聽到那水浪聲自己的下屬必定就少上一些,就算傻子此時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苦於這濃霧太大,辨不明方向,若是冒然下令撤退,勢必會造成筏筏相撞,平白無故折損人手。可若不撤退,這水潭子裏又有古怪,再待久一些,隻怕是全軍覆沒。這下是撤不行不撤也不行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陽有儀也知道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不顧自身行藏暴露,高聲對計千總道:“計大人,你相信我不?”

計千總對著來聲喝道:“你是誰?”

陽有儀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現今重要的是你和你的部屬如何安全的離開這裏,再待上一時半夥的,恐怕我們這些人沒一個可以生離此地了。”他此話一出,四下響起一片驚呼聲,似乎甚為奇怪。

計千總正思索陽有儀的話有幾分可信度時,突聽陽有儀高聲叫道:“章時節,快叫你的人往右側劃。”

那章時節見他喊得惶急,雖不明什麼回事,但心下也信了幾分。當下命人全力將竹筏子往右側移去,才劃走了幾步,隻見方才所在之處嘩的卷起一股水浪,瞬間又恢複平靜,也不繼續追來。章時節莫名其妙間,又聽陽有儀喊道:“停停停,再往前你就撞上石柱子了。”

章時節趕忙命人停下筏來,透過濃霧仔細辨認,果真見前方不到一尺處怪石嶙猙,若是再晚上一分就撞了過去了,不禁冷汗直冒,暗道:“僥幸!”當下對陽有儀所在的方向揚聲道:“謝了兄弟,你救了我等二十幾人的性命,若是不嫌棄,能否不吝大名相告,我等好記得恩人的大名,以圖日後相報。”筏上眾人也跟著紛紛稱謝不止。陽有儀怕出聲太多,自己的身形所在肯定要暴露,當下默不出聲,來個不應不答,隻是留神水裏的變化。

計千總聽到那浪聲再起,忙叫眾人又報了一次名,這次卻沒少人,心知若不是章時節聽了那人的話,恐怕現今就得缺他了。計千總把唯一的希望都押在幾次出聲示警的那人身上,他能看到水浪,不管他是何人,隻要能把大夥帶出困境就成,當下對眾人下令道:“不管何人,隻要聽到示警那人的話,就全力遵造執行,不得有半點遲疑。”

陽有儀心知若是繼續出聲示警,自己的所在肯定要被人察覺。放目眺望四周,隻見自己正前方約三丈處有一大石,高出水麵約五尺左右,而自己所處的竹筏前正好有一行露出水麵的怪石延伸到那石所在。心下立時大喜,運力長身而起,猛力跳到前邊一丈處的怪石上,踏著那些露出水麵的零星碎石,奔躍至那大石之上。竹筏上眾人隻覺竹筏一晃,一陣風從頭頂掠過,似乎有人從上方跳了過去,不約而同皆“啊”了一聲。

那石高出水麵甚多,陽有儀站在上邊瞧得甚遠,水中諸人諸物皆瞧得清楚明白。陽有儀對著計千總叫道:“計大人,你若是相信我,就暫把指揮權交與我,我來指引方向引你們出去。”

計千總聞聲望來拱手道:“那就多謝這位兄弟了,若是真能把我這些兄弟安然無恙地帶出去,計某人當和你一醉方休。”

陽有儀笑道:“我定當盡力就是。”

話說間,又見漣漪再起,這次卻是朝計千總所立的竹筏而去,陽有儀急道:“計大人,你左側兩丈處有一大石,快往那跳。”

計千總心知那浪朝自己來了,當下依言一提氣,朝左側陽有儀指點的方位跳去,落腳處果真有一大石,才一踩實,便聽身側傳來嘩的水浪聲,便知那浪已經席卷了方才所立的竹筏子。計千總抱拳道:“多謝兄弟救命之恩,我計天嶽沒齒難忘,你這份情先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