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霄回頭一瞧,站起大喜道:“哎喲!我的親大爺啊,你總算醒神過來了,我可是累得快趴下了。”
岑掌櫃勉強笑笑,道:“這幾日,麻煩小哥了,我……”聲音梗塞,嘴唇微微顫抖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淩雲霄一隻手搭到他肩上道:“咱倆誰跟誰啊,甭和我客氣,快回去躺下,多休養身子,我熬好了藥就給你端去。”
岑掌櫃唯唯諾諾應了,躬著身子慢慢轉回了房中。淩雲霄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感到一陣心酸,心忖:“幾日前本還是糧店中的大掌櫃,雖不說是帝王將相王公貴族,但在此鎮也算得上是叫得出號的人物,幾日後竟落得個一文不名,而且處於擔驚受怕之中,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這兩般光景一個天一個地落差也實在太大了,不知他還能不能承受得住,唉!”一念及此,淩雲霄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熬好了藥,淩雲霄端了去給岑掌櫃,看著他喝盡後,笑道:“你精神好多了,想來也沒什麼大礙了,是不是我找些酒來咱倆喝喝?奶奶的,也好些日子沒喝酒了,肚裏的酒蟲怕已是渴死了。”他本是開玩笑,想調合下氣氛,不料岑掌櫃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就在身上亂摸。
淩雲霄奇道:“你找甚?”
岑掌櫃道:“找錢,沒錢如何買酒?”
淩雲霄站起道:“沒事,你若真想喝,我這就買去。”
淩雲霄剛把酒拿回來,岑掌櫃不言不語,抓起就喝。淩雲霄知道這幾日他心裏壓抑太重恐懼太深,能喝酒也算是心情釋放的一種表現吧,當下也隻得舍命陪君子了,兩人這頓酒那是一陣狂飲。無菜無話一味牛飲,此種喝法想不醉都難,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兩人都已是七八分醉意。烈酒入肚,酒意上頭,岑掌櫃想到傷心處,悲從心起哇的一聲哭將出來,這一哭是哭得眼淚橫飛,鼻涕齊流,悲淒之極。淩雲霄不知如何相勸,隻得由他,自己低頭自顧喝著悶酒。
岑掌櫃哭了良久,突地止住,哽咽著問道:“淩小哥,你可去過岑家大院?”淩雲霄不應,點頭已是默認。岑掌櫃急道:“可曾見到我東家和夫人?”
淩雲霄搖頭道:“我沒進去,遠遠瞧著,岑家大院早就被一把火給燒光了,這幾日又一直忙著照顧你,沒時間出去打探消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活得下來?”岑掌櫃歎了口氣,拿起酒壇子又是一通亂喝,放下酒壇子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淩雲霄不語,隻把淩雲霄盯著心中有些發毛。
“那些天殺的,我岑家有哪些事做得不對了?竟對我們下此辣手,就算生意上有萬般不對,也用不著趕盡殺絕吧?你們遲早會得到報應的,你們都要被天雷轟頂,你們都不得好死!”岑掌櫃突然嘶聲裂肺的大喊道,淩雲霄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嚇了一大跳,一口酒嗆到喉裏,幹咳連連。岑掌櫃又大喊大罵了一通,情緒也慢慢平緩了下來,睜著血紅的雙眼瞪著淩雲霄道:“淩小哥,求你一事,務必你要答應才是。”言罷放下酒壇,竟然對著淩雲霄磕拜起來。
淩雲霄趕忙伸出雙手扶住,嘴裏急道:“有事好說,你我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見外,你先起來再說,如此這般我實在受不起,受不起啊!”
岑掌櫃跪在地上抬頭望著他道:“答不答應就淩小哥一句話,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淩雲霄無奈道:“我答應你便是,你快起來說話。”
岑掌櫃麵上閃過一絲喜色,忙忙起身坐了下來,道:“我要淩小哥幫我岑家上下百多口人的性命討回個公道,我岑福榮無能,不能幫他們報仇了,如今隻能求助小哥你了,我知道小哥是個能人,一定能辦得到的。”
淩雲霄稍一遲疑道:“這個……。”岑掌櫃又要伏地跪倒,淩雲霄急道:“哎哎哎!我說過答應就是答應了,放心吧,這事我管定了,不過我要你把事情經過詳詳細細的說與我聽,不然讓我無頭無腦的,上哪給你找人去?”岑掌櫃又猛灌了一口酒,定了定神,思緒又飛回到七日之前,那個令他一輩子都刻骨銘心難以忘懷的悲愴淒慘之日。
用過午膳,岑竟乾攜夫人按著往常習慣會到後花園走上一走。岑掌櫃則到賬書房中去取些賬簿,準備拿到店裏裏過目核查一番,正整理相關的賬簿時,卻聽外邊傳來陣陣慘呼之聲,正要出門去看,賬房門嘭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滿身血汙的人跌闖了進來,岑掌櫃大驚之下一瞧此人,正是院中的家丁。那人衝進來後立足不穩翻到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嘶聲道:“管家,不好了,快快去稟告老爺,家家家裏來歹人了…… ”話沒說完已是痛暈了過去。
“歹人?”岑掌櫃驚疑不定,這大白日的竟有強盜公然上門行凶?隻聽前院傳來的慘呼聲越來越近,腳步紛雜,似是朝這邊來了。岑掌櫃出了門,躲在房柱後探頭往外偷瞧,隻見大群黑衣蒙麵人揮舞著手中器刃,在前院中大肆追人砍殺,哭喊聲,喊殺聲,求饒聲,喝罵聲是鬧哄哄亂成一團。
黑衣人挨家挨戶的闖門而入,不斷有人從房中慘呼著奔了出來,黑衣人追上就是一刀或是一槍了結,幹脆利落,下手狠辣之極,岑掌櫃見那群黑衣歹人就要行到此處之中,不敢在此久留,忙忙就朝後院奔去。
才到後院門口,卻見岑竟乾夫婦也聞聲奔了過來,想看個究竟。一見著岑掌櫃,夫人惶聲問道:“福榮,前邊出了什麼事了?”
岑掌櫃拖住二人就往院裏走,急道:“聽人來報,是家裏來了歹人了,方才我出去瞧了會,真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這會兒功夫,隻怕前院中已被洗劫一空了,咱們快尋個地方避避,他們尋不到人搶了些物事也就走了。”
岑竟乾怒道:“怕甚麼?著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竟然膽敢公然上門打家劫舍,還有沒有王法了?我找人報官去。”言罷抬腳就往外走。
岑掌櫃趕忙拖住他大急道:“我說東家主哎!這歹人來勢洶洶,你這往前邊去還不給撞個正著了?要報官也得從後邊走啊。再說了,從這到縣府衙門起碼有百裏之地,來回最快也得幾日,到時歹人早跑散了,東家主,聽我一句勸,咱還是先逃命要緊。”
岑氏也在一旁相勸,岑竟乾一想之下也覺得岑掌櫃說得是理,但又隱隱覺得這光天化日之下家裏竟然來了強盜?這未免有些情理不通吧?南坡鎮雖說地處南疆邊陲,消息閉塞,但民風淳樸,居住著的俱是些本份人家,從沒聽聞過周邊地區出過什麼強盜山賊呀?是不是應該出去探探風聲再行計較。正自遲疑間,隻聽前邊喊殺聲慘呼聲又是近了不少,看來這夥歹人真是心狠手辣之極,當下不再言語,拉著夫人跟著岑掌櫃急急奔進後院,繞過一座魚池,再穿過一片假山石林,眼瞧著那通外的小門近在咫尺。
三人大喜,朝那小門急奔過去,忽聞頭頂傳來陰測測的一聲道:“岑老板,你拖家帶口的這是要去哪啊?”三人聞聲色變,趕緊抬頭朝發聲處一瞧,隻見身側假山頂上蹲著一蒙麵黑衣人,居高臨下盯著他們,露在外邊的雙眼充滿了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