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無魂屍身行來走去,熙熙攘攘數目之多,隻把陽有儀瞧得暗暗心驚不已,心下一凜,思道:“怪不得白日裏鎮上人家全無,原來都變成了妖孽之物,我這一去三月間,此地竟然發生了如此大事?難不成是安然那廝搞得鬼?”心念一轉道:“且不管起因何事,眼前這些妖物眾多,要想全身而退,還真是棘手得很呐!”打開包袱,從裏邊取出一疊黃符塞入懷中,他這次出來得急,身上沒來得及拿那些降妖鎮屍的法器物事,倒是這些黃裱符是隨身帶著的,也是眼下對付這些屍物唯一的法寶利器了。
陽有儀心下正七轉八轉尋思著脫身之計,樓下傳來了沙沙的腳步拖拉聲,聲音紛雜,似是許多屍物正在樓下正堂中行來步去,應是聞到此樓裏有了生靈的氣息便尋味而來的。不多時,那木梯處響起噔噔噔有些沉重而又緩慢的步伐聲,不消說,那些屍物在下邊遍尋不得就往著樓上來了,從屍物嘴中呼出的陣陣呻吟聲已是清晰可聞。
陽有儀正欲打開房門出去,卻感腦門頂處有什麼東西老是在似有似無的敲打著他,不禁仰頭朝上瞧去,隻見房頂處破了個大洞,老劉頭從那洞中探出頭來,手裏握著一條用床單被麵結綁而成的繩索從大洞處懸掛而下,對著他努努嘴示意他趕快攀爬上去。那些屍物的腳步聲呻吟聲已在門外廊道中響起,陽有儀不敢耽誤,雙腳使力一躍,雙手已抓住布繩。
房門呯的一聲,已被撞開,嗬嗬嗬聲聲陣陣,一群麵目猙獰可怖,生得腐皮爛肉爬滿了蟲蛆烏臭之極的齷齪之物你擁我擠的闖將進來。老劉頭趕忙雙手交替互換想把陽有儀拉上去,隻是陽有儀塊頭奇大身體沉重之至,老劉頭連拉幾次都無法成功,情急之下運足力氣大喝一聲,想一下就把陽有儀拉了上來,隻是老劉頭左足所踏之處卻是一根較細的椽木,平時隻是用來支撐房頂瓦片的,如何能夠承受老劉頭這使力一踩,當下哢嚓一聲已自斷裂,老劉頭左足一空,暗道:“不好。”身子重心已失,摔倒在屋瓦之上,差點都摔將下來。
隻這一會功夫,陽有儀又掉落下地來,與最先衝湧而來的一具屍物頓時來了個麵對麵眼對眼,鼻中襲來俱是陣陣腐臭之極的氣味。陽有儀身處危境之中不及多想,呔的一聲大吼,抬起右腳便朝那屍踢去,此時生死攸關之際,用得正是全力,隻聽噗的一聲,那腳正中屍物胸膛,腐肉飛濺中硬邦邦被踢得倒飛出去,把後邊跟上的幾隻屍人一起撞翻在地。
陽有儀一腳踢翻前邊幾隻屍人,也不停留,朝後退了三步,將距離拉開,從懷中取出黃符,暗念鎮屍之法,揚手抖開,那些黃符如同長了眼睛的活物,徑直朝門外湧來的屍人激射而去,轉瞬之間,那些先入門中的屍人被黃符貼了個正著,身子抖個不停,卻是再也無法動彈一步,正好將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陽有儀隻聽得外邊廊道上及樓下腳步紛雜,嗬嗬聲不絕以耳,心中越聽越驚,進來的屍人是多不勝數,哪還有半點猶豫,趕忙抓住布繩雙手使力不停,一口氣攀到屋頂之上,才到屋頂還沒緩過神來,就見下邊堵住門口的屍人已被撞開,一大群屍人陰叫連連衝闖了進來。
老劉頭躺在屋瓦之上解開綁於腰間的繩索,喘著氣道:“你個粗壯大漢,差點把老漢的腰骨給勒斷了。”
陽有儀心存歉疚的笑笑,也不答話,爬到屋簷處向下瞧,隻見黑壓壓的屍人從各個街口不斷湧出,朝此處一步一顛擁擠而來,陽有儀轉頭苦笑著對老劉頭道:“前輩,現在當真是糟糕之極,下邊這些妖孽也不知有幾百幾千?單憑我等兩人隻怕是鬥它們不過,須得想些法子脫身才行。”
老劉頭俯首朝破洞望下,裏邊的屍人一隻擠著一隻,在房內嗅尋著他們的氣息團團亂轉,門外仍有屍人不斷擠進,一間小小的客房內竟滿當當的擠滿了幾十隻無魂之屍。老劉頭眉頭緊鎖,道:“街麵上的眼下倒不足為慮,咱們所處的屋麵甚高,諒它們也跳不上來,我憂慮的是下麵房中和廊道裏的這群妖物,若是樓下再繼續擠闖上來,此棟小樓哪能捱得住?萬一吃不住重坍塌下去,才是最要命的。”聽他這麼一說,陽有儀也不禁有些失色,忙挑眼四周,附近房屋雖說是屋牆相連,一處挨著一處,隻是除了此棟為雙層結構之外,全是單層建築,房簷又甚矮,門口多堆有七七八八的雜物,街麵上那些屍物想要上到屋頂,雖不容易但也不算太難,根本不能用來做抵擋之處。
老劉頭又掏出他那煙筒咕嚕咕嚕抽上幾口後,雙眼盯著破洞下的情形足足有半響後道:“老漢我倒有一法子,隻是太過凶險,也不知行也不行?”
陽有儀點頭道:“前輩請說,眼前這境況,已不談凶不凶險了,隻要尋得法子,就是難上百倍萬倍的也得去做了。”
老劉頭望著他神色凝重道:“其實對付這些屍人不難,它們隻不過是新亡之人衍生而出的妖物,屍性並不甚強,隻是牙裏爪上含有屍毒,再加數量眾多,咱們冒然出去,難保沒有什麼意外,若是無意中被咬上一口或是被抓上一下,屍毒上身甚是麻煩之極。此法行與不行,現在說了不算,若是失敗,隻怕性命都沒了,三日之後你我可就變成與它們一樣,無靈無魂嗜血成性,你還敢做麼?”
陽有儀哈哈笑道:“前輩太小瞧我陽某人了,若是真怕也就不吃這口陰陽飯了,前輩盡管說就是,怕與不怕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能與不能的問題。”
老劉頭豎起右手手指頭道了聲:“好!”將煙筒滅了火,站起身子道:“你我二人一同跳下去,將此中若幹屍物全部趕到樓下,然後踢斷與二樓連接的梯道,斷了他們往上的來路,隻要捱到天亮,咱們便可無事。”言罷又歎口氣道:“此法說著簡單實則難,還是得想個妥全之策才行。”
陽有儀仔細打量屋頂四處,心中有了計較,笑道:“這有何難?”老劉頭“哦?”了一聲,神情疑惑,隻見陽有儀從懷中取出一疊黃符在他麵前揚了揚,得意道:“此符尚有百張有餘,咱倆隻需將屋頂瓦片掀開,居高臨下,對付房裏道上的屍人不成問題。”
老劉頭大喜道:“估不到你竟然還帶著這些物事,那樣甚好,隻不過速度要快,否則樓下屍人有了驚動,嗅著生靈的氣息,源源不斷的闖了上來可就不妙了。”
陽有儀深聲道:“晚輩想到一險著,說出來前輩你看行不行?”
老劉頭道:“說來瞧瞧。”
陽有儀道:“咱倆分頭行事,我直接跳下去踢斷那梯道,前輩你在頂上負責幫我阻斷清理周圍的屍人,隻要梯道一斷,咱倆便可回過身來慢慢清理掉上邊剩餘的屍人,若是時間拿捏得準,應該可行。”
此著的確太過凶險,其中若有半點差池,陽有儀將一去無還,老劉頭不由低頭沉吟起來,遲遲不敢表決。陽有儀急道:“前輩,可不能再猶豫了,再拖上一分咱倆就多一分險境。”不等老劉頭發話,將手中黃符分成兩疊,多的塞到老劉頭手中,自個拿著少的那份,心中估摸著那二層梯道口的所在,順著屋頂尋摸過去,找好位置,將瓦片悉數掀開,往裏一瞧,倒是不偏不倚,正好合適。當下招手示意老劉頭過來,隻待一切準備妥當,便縱身下去。
老劉頭搖頭道:“還是再合計合計,容我再想想。”
陽有儀急性子上來,道:“這緊要當口了還磨磨蹭蹭什麼?等你想個明白此樓早塌了。”話畢收斂心神,雙手合十,將黃符夾於其中,嘴裏基裏古拉念起咒來,也就一夥功夫咒已念畢,緊接著雙手一開,諸道黃符飛揚上天,待落下時圍著陽有儀周身旋轉起來,越轉越急,劃為道道金光,在黑夜之中甚為耀眼,正是那金符護身甲。
老劉頭見他使出金符甲咒,不敢有誤,輕躍至他身旁,將那布繩重係於腰間道:“萬事小心,若是不妙,立即握繩上來。”言罷將繩丟了下去,陽有儀點點頭,身一低,已躍入屋內。
仗著身有符甲護體,陽有儀不顧周圍屍人,使出千斤墜徑朝瞅準那支撐梯道的其中一根粗架重重踏去。嘭的一聲巨響,塵灰四散,陽有儀隻覺雙腳發麻,那梯隻是震了一震,卻毫發未傷。樓中樓下屍人紛紛向他湧來,隻是一近身皆被符甲震彈了出去,又是呼啦啦倒下一片,隻是屍人眾多,踏著倒下之屍的身軀不斷湧將上來。老劉頭在頂處也是雙手不停,口中咒語不斷,手中黃符如利箭片片疾飛而出,專打那些行得近的屍人,黃符所到之處,無不空落。
如此一來,陽有儀倒是暫時無憂,隻是陽有儀心知符甲時效有限,並不能持久,而老劉頭手上之符也所剩無多,唯有速戰速決,否則自身將無幸理。當下運足力氣,又是重重塌下,隻聽哢嚓一聲,腳下木架已裂出一道縫跡,陽有儀心下大喜,突覺身上兩道金光又複回黃符模樣,轉了幾轉後閃出火花,瞬間就化為灰燼。心知時間無多,拚力向上一躍又是一踏,一陣木頭斷裂聲傳來,已是斷開了一半。陽有儀正待加上一腳時,突覺身子一空,朝下急墜,大驚之下百忙中左手一撈,正搭中二層廊道板麵,當下使力抓住,身體懸在了半空。原來那木架本就不堪重負,再加已裂開斷折了一半,哪還支撐得住?連屍帶板一塊摔將了下去,又是砸翻了不少在下遊蕩徘徊的屍人。陽有儀身在半空朝右邊望去,這道木架已垮,但右邊支撐木架的粗木仍在,上邊仍餘有不少梯道的殘木,下邊的屍人開始抓住此木往上爬來,也是留它不得。雙手攀住二層廊道的板麵,相互交替往右邊移去,到了那木前,運力右足,自下而上朝它踢去。這下使力甚足,吱吱嘎嘎木釘脫落聲中粗木被踢得淩空飛了起來,嘭的一聲中已落到下邊地麵去了。陽有儀也是倒抽了口涼氣,腿骨生痛,就似斷折了一般。
陽有儀雙手使力,從下倒翻上來,落在廊道之上,身上的金光已經消失殆盡,沒了符甲護體,廊道裏那些屍物嗷嗷叫著又圍了上來,陽有儀跛著腳退到牆角處,心下暗暗叫苦連天,如今一腿已廢,手中又無可以防身的利刃,當真是要命之極,心中叫苦聲中那些屍物離他已不足一丈之處。老劉頭手中也已經沒了黃符,見形勢緊急,飛身躍將下來,不待落地站穩已是雙腿連開,噗噗噗聲中將最前邊幾具屍人踢飛了出去,回身扶住陽有儀道:“要緊麼?還能走不?”
陽有儀額上滲汗,咬牙道:“無礙!”
老劉頭俯身捏了捏他的右腿,起身道:“骨頭尚好,休息一陣便行,你在此待著,這些屍物交給老漢我了。”話語聲中已朝前方竄了出去,鑽入蹣跚而來的屍物之中,手持煙筒指東打西,雙腿上下翻飛,那些屍物在他身前如同紙設漿糊一般,不堪一擊。隻是屍人本為無魂妖物,根本不知道痛感,被打翻在地又爬將起來,繼續朝他襲來,似是沒完沒了了。老劉頭手中又沒了黃符此類製屍的法寶,老年人力氣終究有限,若是繼續這般情景,隻怕得給活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