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危機前夜(1 / 3)

次日一早,日光初現,陰霾散盡。

待屍人被白日滅盡,師徒幾人方齊聚義莊,陽有儀這才將老者和那青年介紹給計天嶽和風樂二人認識,原來這名老者正是陽有儀的師父厲十二厲先生,而那名青年則是陽有儀的師弟,淩雲霄的師兄陰無極。

眾人見厄運已除,自是興高采烈不止,厲先生師徒以及計風二人勇鬥屍兵屍人可是眾人親眼目睹,自是簇擁上前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大表敬佩之意等等不提。

淩雲霄抱起老劉頭屍身,行到厲先生麵前,厲先生見其抱著一老者屍首,認得是鎮西頭居住的老劉頭,自是驚奇不已,還沒開口,陽有儀和淩雲霄早已淚流滿麵,將老劉頭屍身慢慢平放以地上,兩人跪在屍身之前,淩雲霄哽咽著道:“師父,這老人家就是三師伯。”

厲先生笑容頓消,腳步一陣踉蹌,幾乎站立不住,陰無極忙忙伸手扶住,厲先生緩緩蹲下身子,跪在老劉頭屍身之旁,伸出一手去撫摸老劉頭的麵龐,顫抖得厲害,卻怎麼也把持不住。

陰無極也忙忙行到陽有儀身邊跪了下來,三師兄弟並排俯首,厲先生收回手來,嘴唇微微顫抖,兩行清淚落降下來,嘴裏喃喃自語道:“師哥啊師哥,咱們一別數十年,想不到臨別那夜把酒言歡,竟成了永別,你怎麼就不來找過我呢?為什麼到死了我才知道,打更的老劉頭,就是我那當年整天沒個正形,就喜好作弄兄弟們的師哥啊,我……我好渾啊,我怎麼就認不出你來呢,師哥,可你怎麼就不來尋我呢?這重逢之日,竟成了生死相隔的陌人,你怎麼就不來看我啊……”他翻來覆去的念叨著這幾句話,悲慟不止。

四人守著老劉頭屍身,個個神情悲切,哀悼不已,久久不願起身,整日是不吃不喝,對旁人相勸之語俱是充耳不聞,不理不睬,見他們如此,諸人也很是無奈,但心中思量,也是理解,最後也隻得由著他們。

一直待到傍晚日落時分,計天嶽滿身土泥行了過來,俯下身子湊到陽有儀耳邊,低聲道:“劉老前輩的埋身之所已是挖好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陽有儀忍住悲痛,點了點頭,對厲先生道:“師父,我去瞧瞧三師伯的墓穴,一會就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吧?”

厲先生聞言頷首,道:“你們幾兄弟都去,一會為師親自為你們的師伯做足一場法事,讓他好好上路。”幾人低聲應了,站起跟著計天嶽匆匆而去。

幾人才跨出義莊大堂,便見一群人圍在院子中,原來計天嶽等人為老劉頭所挖的葬身之處就在義莊院子之中,他外表看似粗魯,內心倒也想得細致,這老頭一生守莊,死後也葬於莊內,讓他一縷清魂也能有個安身之所,也算了了他一樁心願。

陽有儀不住點頭,眼神望向計天嶽,露出讚許之色,計天嶽會意,連連擺手道:“不必謝我的,劉老前輩一生護莊,死後也應埋在此處,讓他的魂魄再繼續守護著這一方平安。”話語間,幾人走到坑邊往裏一瞧,挖得倒挺深的,足足兩丈有餘。陽有儀瞧了甚久,抬步圍著墓穴邊沿遊走起來,不時掐指捏算,嘴中喃喃低語,又不住抬頭觀望四周地形的風水之況。

轉了幾圈後,他停下步子,點頭道:“合數合數,這地方不錯,正適合師伯日後所居。”當下又低頭悶聲掐指算了一番,抬起頭道:“明晨辰時正是入葬吉時,想來一過子時,師父他老人家就要為師伯開祭壇,做法事。”言畢沉聲不語,眼光一一掃望過眾人麵上。

眾人不明其意,計天嶽給他瞧得心底發虛,奇道:“做法事就做法事唄,你眼神怪怪,瞧我們作甚?”

陽有儀長噓一口氣,道:“昨夜雖然收伏了三隻屍兵和消滅眾多屍人,但此地綿延數百裏地,人口雖不算多,但也不少,如今距屍兵之亂事發已久,就算有人能夠存活下來,隻怕也是不多,此地目前估計是生靈聚集最多的場所,一到夜裏,各處死物將聞味而至,而師父他老人家今夜要為師伯做足法事,辰時之前,無法分身分神,一切隻能靠我們自己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到明晨辰時方行。”他略停了會,又重重道:“今夜,恐怕比昨夜更要凶險。”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也俱是一陣緘默,心頭各自惴然不安,若說昨夜是前奏的話,今夜恐怕就是主題了,尚有三隻屍兵不見其影,若今夜攜同眾多屍人前來,而厲先生又無法分身,還能不能堅持到明晨,可就都心中無底了。

陽有儀也不再答話,大步行出院門之外,眾人不明其意,也跟著他身後行了出去。陽有儀行到昨夜棺木插放的地前,隻見棺木支離破碎,殘片撒了一地,幸好離山壁處的兩具棺木尚保全完好,陽有儀略略揣摩對比一番,選了其中一具,雙手環抱,丹田發力,青筋暴現,大喝一聲,將那棺木從土中拔出,而後扛於肩上,一步一步返回莊內,眾人大悟,原來他是來取具棺木,好讓老劉頭能有個棲身之所。

陽有儀將棺木平放在墓坑前,沉聲對淩雲霄道:“找些鬆枝花草來,為師伯搞個靈柩。”

淩雲霄應了,轉身就走,義莊裏人眾甚多,此時見有事可做,哪用吩咐,呼啦啦也全跟著往外走去。陽有儀叫道:“去幾人就行,留些人在此與我一起搭建靈堂。”聽他話語,又有數人轉了回來。

此地本就是義莊,專為死者亡靈而建,擺放的俱是祭奠的事物,那是一應俱全,再加人手又多,大家同心協力,齊齊動手,做個靈堂根本不費多少工夫。不多久,義莊大堂內已是建好了一個頗具規模的靈堂,陽有儀又在院外取回那些掛在屋簷下的白幔長條,撕成大小不等的數份,自己取了其中一份,披在身上,腰間用草繩係牢了,就成了一件送葬孝衣。其他人等,不管老女老少,不管相識與否,都知老劉頭是為了莊內眾人的性命而死的,心中都是感恩戴德,眼見陽有儀如此,自然紛紛上前,各自取了塊白布,為老劉頭披麻戴孝起來,人數雖多,但莊內掛著的白幔也不少,堪堪夠用。

待天色完全放黑,淩雲霄等一幹人各自抱著大捆方采折下來的鬆枝花草行了回來。陽有儀等人迎了上去,取過這些物事,又是一陣忙活,用這些鬆木花草在靈堂正中處搭建起了一個靈柩平台,然後將那棺木放於上邊,在靈台下燃起了長明燈火,靈台前也擺上香爐,點上了香火。

待一切準備妥當,陰無極到後院處取來清水,陽有儀行到老劉頭屍身前,給厲先生行了一禮,俯下身子抱起老劉頭屍身,行到大堂中,取水為其淨身。

待清洗完畢,陽有儀叫陰無極淩雲霄兩人扶住老劉頭屍身,自己站起身來,依依呀呀唱著咒語,跳著神舞,圍了靈台行邊跳邊舞了三圈,轉到靈台正前,停步收口高聲道:“入棺。”聲調綿延悠長,尾音忽高忽低顫聲不斷,就似陰間地府中發來聲響一般。

陰淩二人神情肅穆,抬著老劉頭屍首行到棺旁,隻見兩人嘴唇開合不斷,低聲齊齊默念一番,才將老劉頭屍首放入棺內,眾人圍坐於靈柩四周,響來一片悲鳴之音。

厲先生行到棺旁,端詳了老劉頭屍身一會,轉回頭喚來陽有儀三師兄弟,吩咐他們道:“到了子時,為師就要開法壇,行法事,送師伯上路。而子時,也是那些死物將來之時,一切就要瞧你們的了,定要拚了全力,切莫讓它們驚擾了師伯的清魂,待為師送走了師伯魂魄,再行收拾它們,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幾人麵麵相覷,著實心中無底,陽有儀猛一咬牙,踏前一步,拱手抱拳道:“師父請放心,就算徒兒拚了性命不要,也得護莊一個周全。”

厲先生點點頭,望著陰淩二人道:“你們呢?有無信心?”

陰淩倆人互望一眼,也踏步上前,麵色堅毅,抱拳同聲道:“隻要是師父吩咐下來的事,就是豁了性命,也自當全力去辦。”

厲先生笑道:“事情是要辦的,但人也得活得好好的,聽明白為師的話了嗎?”三人齊齊點頭稱是。

計天嶽在一旁有些不滿道:“厲前輩,你降妖滅魔的本事那麼厲害,您老出馬不是更為妥當麼?為何還要讓莊內數人之命為你護法,做這勞什子的法事,若是守不住,豈不大家都玩完?”他這話正說出了堂內諸人心中所想,個個抬眼朝厲先生望來,瞧他如何作答?

陽有儀三人回頭怒瞪了他一眼,陽有儀正要出言反駁,厲先生笑著擺手製止道:“計先生此言甚是有理,你們不明內情,有此一問,也不見奇怪。”

計天嶽“哦?”了一聲,奇道:“裏邊還有隱情?望前輩不吝告知,也好讓我等明白。”

厲先生歎了口氣,望著躺在棺內的老劉頭,緩緩道:“我師兄一生孤苦伶仃,幼時無爹無娘,乃我師父一手帶大,本是青壯之年,雄心壯誌要大幹一番事業之時卻被派來此處蠻荒之地,一守就是大半輩子,連個妻兒都沒有,其心極苦,可說是怨氣極大。再說他是被喪屍所殺,我們學法之人,若是伏屍不成反被其害,心中定大是不服,魂魄久久不散,若不做足法事送其上路,七日之內,必化為厲屍,它生前是得道高人,死後化屍的話,可就大大了不得之極。”厲先生轉回頭來,望著計天嶽正色道:“七日中,隻有今夜方是做法的最好吉時,他新亡不久,魂魄尚能記得前世的瑣事,雖有怨氣,但尚無戾氣,有我相送,它自是去得高興,過了今夜,他的魂魄便無前世記憶,記得的,俱是那滿腔的怒怨,再做法事已是沒多大作用了,我這師兄若要變鬼,可比那些屍兵還要厲害上百倍,隻怕到時是無人可以製它,所以今夜是一定要把它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