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次日清晨,陽有儀一幹人等早就準備妥當,就等蟲夫人發話,就前去馬道旁那殘破小廟處。蟲夫人卻也不急,又從苗人中挑選出十餘名精通驅使蟲蠱的高手,備好醫治毒蟲叮咬以及控製蠱蟲的藥物,又是這般那般的仔細吩咐一番,這才領著眾人下了山。下到山腳處,馬幫四人以及李孝堂早領著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候在那兒,兩方人馬互相打個招呼,便是會合在一塊,浩浩蕩蕩往那山道小廟一齊奔行而去。
淩雲霄行進百忙中往李孝堂的隊伍中一瞧,隻見人群裏有四個兵士合力肩扛著一黑乎乎的鐵家夥,那物事趴在四人肩頭就如同一隻形狀猙獰的鐵甲昆蟲,瞧其份量不輕,不禁有些納悶,湊近李孝堂問道:“李長官,那大家夥是什麼物事?瞧樣子挺沉的,你把它抬來也不嫌累贅?”
李孝堂嗬嗬一笑,麵色有些得意道:“這家夥全名稱之為馬克沁重機槍,重是重了點,但威力無比,我聽甲老所言,那暗道中巨型怪蟲不少,所以就把它帶了來,一會若是遇上,就它突突突一下子,不管多大的蟲子,保準打個稀巴爛!哈哈......”笑聲得意之極。
淩雲霄咂舌道:“真有如此厲害?”神情將信將疑。
李孝堂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小兄弟,一會就讓你見識它的威力。”言罷又是一陣笑聲背著手往前快步行去。
淩雲霄卻被那機槍所吸引,走著走著就湊到那機槍邊上去了,不停拿眼揣摩這鐵玩意,心中卻暗道:“瞧它樣子烏漆麻黑的,笨拙得很,能有李孝堂嘴裏說得那麼厲害?”是越瞧心裏越奇怪。
往前趕了一陣,卻聽前邊馬蹄聲響,眾人讓至路旁,隻見一匹烏黑大騎自前邊旋風般奔來,騎上之人突見眼前現出大群人眾,其中有苗有漢,不禁大是驚奇,咦的一聲勒馬打住,淩雲霄眼尖,早認得馬上之人,見他停下,忙高聲喊道:“劉大哥!”搶步上前趕至那騎者身前,原來此人正是劉老爺子的大公子劉亭。
劉亭見他在此,也感到甚是意外,忙躍下馬來,問道:“淩小哥,你怎麼在此?”
淩雲霄嗬嗬一笑,道:“說來話長,劉大哥,你如此心急火燎的要趕往哪去?”
劉亭歎了聲氣,道:“唉!前些日子,馬幫有人闖入我家老宅中,要尋我老父,弄得是雞飛狗跳的,我雖不願住在家中,但畢竟還是劉家之人,家中出了此等大事,豈能袖手旁觀,這不,要上省城找馬幫討個說法才行。”
他話音剛落,旁邊已有人陰測測的接口道:“你要替劉家討個說法,那我馬幫上百條的人命,難道也不應該找你父親討個說法咯?”劉亭聞言轉頭一瞧,接話之人正是那丙三,此時正雙眼陰沉的盯著他。
他見馬幫四人皆都在此,忙拱手行禮,笑道:“原來幾位馬幫前輩都在,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馬幫四人不願受他這禮,都扭身讓到一側。
劉亭見狀麵色略顯尷尬,有些不解道:“幾位前輩,你們......?”
丙三冷聲冷語道:“我們可不敢受你們劉家人揖拜,免得折壽!”
劉亭聽他這話,更是奇怪,不由一愣,淩雲霄忙忙上前,拉過他走到一邊道:“劉大哥,瞧你是個老實人,我不妨和你直說了吧,你這就別去了,這事你去了沒用,你爹和馬幫的仇怨,估計是化解不開了,聽小弟一句勸,你還是回去,好好過你的日子吧,這江湖是非,少沾惹為妙。”
劉亭瞧了他半響,又歎了聲氣道:“我是個老實本分的商人,自然不想和江湖恩怨牽上什麼瓜葛,隻是如今事兒就發生在我家中,我作為劉家長子,你說,我想置身事外,可能嗎?縱然前邊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我隻怕也得走上一走了。”
淩雲霄怔了一怔,隨之笑道:“是極是極,劉大哥這話說得在理,倒是小弟無知的。”
丙三又是接口道:“隻怕這事,你相管也管不了,弄不好你們劉家自此以後,就在世間蒸發咯!”他說話陰陽怪調,但話裏行間之意,卻是明明白白,隻要是劉家之人,誰去了都沒用,反正你們劉家,絕對死定了。
劉亭再笨,也自然聽出話中之意,自是大驚失色,忙轉回身來作揖道:“馬幫四位前輩,不知家父做了何事,竟結下了和馬幫如此大的仇怨?當真無解麼?”
甲大輕咳一聲,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總之日後你還有機會見到你老父的話,就自個兒與他問個明白吧,咱們走。”說著向前走去,另外三人忙忙跟上,丙三行到劉亭身旁時,還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痰,狠瞪了劉亭一眼,眼中怨怒極深。
劉亭麵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之又轉為常態,問淩雲霄道:“我說兄弟,你們這又是拿刀又是扛槍的,是奔哪去啊?”
淩雲霄正待答話,想不到甲大又轉身行了回來,冷道:“你不是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我們帶著你去,讓你瞧瞧你父親的所作所為。”
淩雲霄不明其意,有些發懵,其實甲大此為另有深意,他本已走開,心中念及那劉老太爺一身功力實在深不可測,就算己方人多,也實無勝算,還不如帶上劉亭,以防不測之時能拉他來做個肉盾,想那劉老爺子就算心腸再狠毒,怎麼著也不能置自家兒子的生死於不顧吧?
劉亭聞言自是大喜,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拉著馬就要跟著甲大往前行去。
淩雲霄追上幾步,拉住他勸道:“老哥,你可得想好了,這一去實在凶險,你身無所長,我實在是擔心……”
話沒說完,劉亭已是止住他話頭道:“淩小哥,既然為父與馬幫的誤會已然造下,我可不能袖手旁觀,跟去也好,見了我爹爹,也能好好勸解勸解。”說著就要往前走。
淩雲霄急道:“你根本不知道……”劉亭卻充耳不聞,早去得遠了,淩雲霄暗歎一聲,也隻得跟看上去,隻想尋得個機會好好與他說說,勸他別趟這渾水。
行到午時,眾人終於趕到那小廟所在,小廟被冰雹砸塌,早就不複存在,留下的隻有幾麵破牆和一地的狼籍。蟲夫人叫人草草把地麵清理一遍,移開那些壓在暗道口的殘梁斷垣,暗道口頓時呈露在眾人眼前,黑黝黝的如同一隻巨蟒之口,就等著眾人送進去讓它果腹。
眾人點燃火把,蟲夫人帶著那十幾名使蟲高手率先進入暗道之中,陽有儀等人本待其後下去,但李孝堂卻領著那四名機槍手急急趕上,緊隨著蟲夫人一幹人的身後奔了進去,陽有儀幾人無奈,隻得待他們都進去後,才帶著其他人眾依次慢慢踏入。
這次是有備而來,不像上一次那般倉促行事,人人手中皆有火具,火光亮堂,照得暗道亮如白晝,眾人這才得以看清楚暗道中的情形,不看不知道,一看皆是嚇了一跳,隻見滿地散落著森森白骨,也分不清人骨還是獸骨?
蟲夫人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拾起一根腿骨,反複端詳一會,又望了望地麵上那些層層疊疊的骸骨,對著眾人道:“是人骨,死了不下百年了,看樣子,早在古時就有人發現了這個暗道,而且進來的不止一批人。”
眾人聞言齊驚,陽有儀也蹲下身子,拿起一塊脛骨瞧了一番,點頭道:“的確是人骨,隻是死得有些蹊蹺啊,那麼多人眾,都死在此處,可我們前次來的時候,這一層的暗道似乎沒什麼危險啊?”
陽有儀才說完,突然有一人顫抖著聲尖叫道:“大家快往上瞧,好大的蛇......蛇!”聲音因驚懼而變得走了調。
大夥齊刷刷將火具往上一舉,一瞧之下個個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人人驚駭得麵色煞白,隻見暗道頂上,倒插著許多粗大的圓木,密密麻麻往裏延伸,而圓木林之中,竟是盤旋纏繞著許多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蛇類,最頂處的木樁中,一隻身形如同井口般粗大的巨型大蟒盤繞在其中,火光觸及之處,碩大的鱗甲泛出暗綠的幽光來,頭尾皆隱入暗處之中,也不知道此蛇到底有多長?
眾人手足發涼,汗毛發豎,如此多的蛇物,再加那隻首尾不見的巨型大蟒,若是居高臨下撲將下來,想躲都沒地兒躲。
蟲夫人凝神瞧了半響,突開口道:“大夥別慌,這些都是死蛇。”
此言一出,人人哧的鬆了口氣,李孝堂將信將疑,拔出盒子槍,抬手對著那大蛇就是幾槍,啪啪槍聲在暗道中響來甚是刺耳,回音不斷。眾人屏息觀望良久,槍聲如此巨大,那些蛇類卻毫無動靜,想來真是死蛇無疑了。
陽有儀輕聲呼陰無極道:“老二,你上去瞧瞧!”說著抬起右腳,淩空踢起,陰無極應了,身子騰空而起,右足腳尖一點陽有儀揚起那腿的腳板麵,借力如同一隻大鵬往上升去。
飛躍到頂處,雙手抓住那巨蛇之皮,呔地大喝一聲,雙手使力,隻聽嘶的一聲響起,竟將那蛇扯了一段下來,落到地上。眾人圍了上去,原來隻是張蛇皮,裏邊連著些骸骨,骨質黃黑,這隻大蛇早死了不知多少年了。眾人虛驚一場,不停咒罵此蛇害人不淺,死了多年還要嚇人。
眾人罵罵咧咧中,陽有儀卻大感驚奇,疑惑道:“想起二層那些蜘蛛,這一層的蛇物怎的死得幹幹淨淨?”
聽他怎麼一說,諸人也是大感奇怪,感到極不尋常。蟲夫人蹲在地上,琢磨著那張蛇皮,久久不語。
陽有儀瞧著蟲夫人神態,見她麵色陰晴不定,低聲問道:“前輩,你瞧這……?”
蟲夫人站起身來,沉聲道:“走,繼續往前走。”也不解釋何因,領著眾人就往前行去。
行了良久,眾人終下到二層暗道,因前次殺了蛛王,此道早無了那些要命的毒蛛,眾人此行倒還算安全順利。又是行了大半日的路程,來到了個往下的洞口,應是第三層的入口,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眾人這次倒不急著入內,而是離那入口稍遠處停下步來,且先瞧蟲夫人怎麼辦再說。
蟲夫人轉回身來對眾人道:“老身若是猜得不錯,此間應是蜈蚣的蟲房,老身備下一些驅趕它們的藥物,現在給大夥兒每人身上塗上一些,那些毒蟲就不敢近身。”說著間她行了個眼色,那些跟隨著她的苗人理會得,個個解下捆綁於肩背上的包袱,伸手從包中掏出一把閃著綠瑩瑩光亮,看似磷粉的物事來,依次將這些藥物塗灑在眾人身上。待人人身上都塗滿了這些藥粉,那些苗人又從包袱中取了一些出來,雙手捧著這些磷粉,行到洞道之前,將磷粉依次往裏揚撒,撒畢又趕忙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