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夫人瞧著眾人驚惶的神情,笑了笑,安慰道:“也別如此害怕,這些金蠶都是幼蟲,沒人拿來煉化,並非蠶蠱,隻要大夥兒小心留神些,它們是鑽不到你們體內的。”
甲大有些不信道:“諾大個地方,又四處黑通通的,怎麼防範?”
蟲夫人答道:“金蠶幼蟲入體,無非就是靠那些已經化蛾的成蟲,將蟲卵注入寄主體內,我們隻要留心那些飛過身旁的蛾子就可,沒化成蠱的蠶蛾沒什麼可怕的,一掌都能拍死它。”眾人聽她這麼一說,本是緊張的神態舒展開來,再加上估摸著五層也沒什麼危險了,心境漸漸放鬆,竟有人小聲的互相開起玩笑話來,氣氛有些活躍,倒不似方才那般沉悶。
蟲夫人其實也是欺哄他們放寬心態而已,雖然她說得不假,未化蠱的蠶蛾的確沒什麼可怕的,但若是數量龐大,也是令人防不勝防的。但事已至此,不說些好聽的話語,不免太打擊眾人的士氣,反而更是糟糕。
蟲夫人深吸一口氣,道:“走吧,大夥小心些就是了!”當先行去,繞過那蟻後進梯道引路而下。
眾人下到平處,果真沒見蟲物,隻是又見滿地白骨,淩雲霄奇道:“上邊怎的沒骨,下到此處又是如此多的骸骨,難不成以前古人經過上邊時竟沒死傷一人?”
蟲夫人深思片刻道:“上邊的骸骨估摸著是被蟻蟲啃個精光了,動物屍骨富含營養,也是蟻類蟲物喜愛的食物。”
淩雲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不禁互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卻像感覺裏邊正有螞蟻在啃咬一般,酥酥麻麻的極不自在。他這下意識的動作正瞧在陽有儀眼裏,不由笑話他道:“小三,你那骨子裏塗了蜜了?引得螞蟻來咬?”此話一出,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淩雲霄轉頭衝著那群人怒道:“去,去,有啥好笑的?等你們都入土了被蟻兒來咬,瞧你們還笑得出來?”
風樂哈哈笑道:“若真是死了,還能笑得出來?那還不成惡魂厲鬼了?”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淩雲霄窘道:“懶得和你們費口舌。”提著火具自行往前行去。
陽有儀急喊道:“小三,你急著往裏作甚?”怕他出事,也急急跟了上去,眾人緊隨二人身後往裏行去。
這一路行了良久,倒沒什麼異物出現,就是路程特長,竟比上邊幾層都要長遠,眾人走得口幹舌燥,雙腿發麻,硬是沒尋到什麼出口之類的之處。
有人小聲嘀咕道:“此道莫不是沒出口?”聲音雖小,但洞道靜寂,除了眾人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外,別無他聲,眾人都聽得清楚,心中都是一緊,個個暗想道:“是啊,莫非真的沒有出處?”
眾人正自胡思亂想中,丙三尖聲尖氣突道:“你們感覺到沒有?這道一直是斜斜往下的?”他這一開口,都把眾人嚇了一跳,仔細一瞧,可不是麼,雖然坡度並不算很陡斜,但的的確確是往下延伸。
李孝堂道:“此道莫不是把我們引往地底,是條通向陰曹地府的陰間之道?”
淩雲霄方才給人取笑一番,此時好不容易逮著個報複的機會,豈能放過,當下在前接道:“呸!什麼陰間之道,你個當兵打仗的人也如此膽小?若是通往陰曹地府,何須搞那麼麻煩,又是挖道又是放蟲的,直接叫個無常小鬼拿著拘魂鏈鎖上來,立馬就能把你魂魄拘去了,豈不簡單得多?”
李孝堂嗬嗬一笑,道:“淩老弟說得在理,我這是胡說八道,大夥聽不得真的。”淩雲霄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陽有儀眼尖,突道:“你們瞧,前邊那是什麼?好像是隻蟲王?”此語一出,眾人本已放鬆的心態猶的一下子提緊了起來,停住步伐定眼往前瞧去,隻見前邊七八丈的地處中,趴著一隻黑乎乎偌大的事物,因相隔得遠,火光有限,瞧得也不太清楚。
蟲夫人移步上前,就要過去查看,陽有儀攔住她道:“老前輩,您老先歇一歇,讓晚輩替您過去瞧瞧。”他知道蟲夫人年老體衰,此時行了甚久,早就疲憊不堪,若是有事,怕她體力不支堅持不住,是以想阻攔住她。
蟲夫人笑道:“無礙事的,五毒之物,老身比你們都了解得多,還是老身過去查看方為妥善一些。”不聽他勸阻,已是邁步過去。
陽有儀無法,隻得搶在她前頭,就算有什麼不測,也能抵擋一陣。兩人一前一後緩緩行到那物三丈外,卻不見那物有何動靜。陽有儀開有天眼,看得明白,那物原來是隻龐大蟾蜍,它身上身下都有人類的骸骨,其中三具還算完整。其中一具被那蟾蜍前爪踩在腳下,但卻手持一七尺長槍,從下而上,直刺入蟾蜍下顎之中。另兩具或跪或立著在蟾蜍頭背之上,持刀斬入蟾蜍腦門之間。瞧這陣勢,隻怕那蟾蜍也是早死多年了,其頭身上刀槍之傷橫七豎八,多不勝數,可見當時搏殺,何等慘烈。
陽有儀加快步子,奔到蟾蜍身前,隻見那蟾蜍皮膚幹澀,緊貼於骨架之上,隻是一具幹屍而已,想來地中氣息幹燥,又甚是陰涼,蟾蜍身型巨大,得以保存其肉身不腐爛。那幾人都身著明式武官盔甲,想來是明朝時的官軍,手中武器經過了數百年歲月的侵襲,雖然顏色有些暗黑,但卻不鏽蝕,可見必是精品,能手持這樣的神兵利器,這幾人在當時也應不是一般的人物。
蟲夫人從後邊跟了上來,仔細端詳一陣,輕聲言道:“能靠人力將蟲王刺死,這幾人的功力造詣的確不同凡響啊!”
陽有儀點點頭,又有些驚疑道:“看這情勢,上邊那兩人都明明已將蟲王砍死,怎麼自身也跟著死了?”
蟲夫人笑道:“蟾蜍周身是毒,遇到危險,背部還能分泌毒液,這兩人在其背上,定是沾中了毒液,雖能砍死了蟾蜍,但自身也是毒發身亡,好一個同歸於盡的打法。”
陽有儀頗為吃驚道:“從上邊一直往下,死人無數,足可見當時進來之人何其之多,能夠衝破五毒蟲房闖到此地,這幾人的確很不簡單啊!”言罷行到蟾蜍頭首之前,瞧了半響,猛一伸手,握住那刺入蟾蜍下顎的長槍槍柄,試試搖動了下,卻見刺得甚深,卡在顎骨之間,竟是搖不動分毫,可見當時此人這一刺之力何其之大。
陽有儀敬佩此人神功了得,不想驚擾了他死後的骸骨,遂斷了想拔出一瞧的念頭,鬆開了手,將頭湊近那槍身,細細觀察起來,卻見槍杆上雕刻著一行蠅頭小字,書道:大明正五品武 千戶夫馮一德。陽有儀默念一番,喃喃自語道:“是個姓馮的千戶長啊,不小的官,竟死在異物腳下,當真令人驚奇!”念叨此人是個千戶夫,想來蟾蜍背上那兩人官職也底不到哪去。
“有什麼奇怪的?”蟲夫人行到他身旁,冷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肯定是衝著建文帝那富可敵國的寶藏來的,為了財,莫說是個武官,就是當朝一品,也不可能不動心的。”
陽有儀道:“那麼這遍地死屍,想來都是明朝官軍了。”
蟲夫人搖頭道:“也不一定,都已經過去數百年了,既然這武官都能發現這地,難說別時期的人就不發現,想來明清兩朝都有人進來過,隻不過能下到第五層蟲房的,估計隻有這明朝的武官了。”略停頓了下,雙眼注視前方緩道:“也許還有人能闖到前邊去了,我們也未可知,隻能往前才知道了。”
陽有儀突地開口一笑道:“若此地根本不是什麼通往幽穀的通道,這些人還有我們,豈不都是愚蠢之極,白白丟了那麼多人的性命,換來的隻是一條死路!”
蟲夫人歎了聲氣,道:“隻能賭上一賭了,前方等著我們的將是什麼,是生是死,現在說什麼都為時過早。”又歎了聲,繼道:“你招呼他們過來吧,我先往前邊瞧瞧。”
陽有儀應了,轉首高聲朝眾人打了聲招呼,忙忙追蟲夫人而去,眾人眼見毫無危險,緊懸的心頓時放鬆下去,加快步子,追著他們兩人奔行下去。
自那蟲王之後,沿路再無骸骨,看來的確再無人能闖過蟾蜍那關了,眾人心想著,自這蟲房建成以來,估計他們是頭一批闖到此地的生人,心情甚是激動,但想到前方到底有沒有出路,心情又覺得有些鬱悶。就在大夥都在胡思亂想中,卻見前邊閃出一絲光亮,雖很微弱,但眾人都是瞧得實實在在的,眾人不由放聲歡呼,想來是到了出口了,個個是加快步伐,爭先恐後往前急奔而去。
奔得近了,光線愈強,晃得眾人睜不開眼,果真是個洞口,瞧著光線如此之強,定是出路不疑。陽有儀在前邊喊道:“大夥在洞中待得久了,別睜眼,閉眼出去,免得被日頭晃瞎了。”其實不用他提醒,眾人都深知此理。
大夥閉著眼摸索著慢慢行了出去,隻感身上漸暖,知道已是出到外邊,待慢慢適應了日頭光亮,才緩緩睜開眼,這一瞧之下,又是大吃一驚,眼前所呈現出的,卻是一條長長不知通往何處的峽穀,寬也不過兩三丈,兩旁山壁上大樹參天,青草濃密,藤蔓連結,抬頭往上,也瞧不到山壁到底有多高,總之是覺得高得沒邊了,瞧到那天都成了細細的一條縫隙而已,日光就從那縫隙中灑落下來,其實甚是昏暗,隻是他們在暗處待久了,也覺得這光線奇亮無比。
此條峽穀地中皆是鋪滿厚厚的一層各種腐爛植物的莖葉殘枝,眾人鼻中所聞,皆是濃重的黴腐之味,蟲夫人麵有憂色道:“此道常年閉塞,黴氣甚濃,隻怕會有沼毒。”
淩雲霄奇道:“沼毒?”
蟲夫人點頭道:“你們瞧,旁邊綠樹青草,看似生機盎然,但卻未聞半點生物之音,你們沒見得奇怪麼?”眾人細耳一聽,果真如此,什麼蟲兒鳥類之聲,統統了無聲息,靜得可怕。
淩雲霄問道:“這是為何?”
蟲夫人答道:“但凡有沼毒之氣存在之處,就沒有生物存在,看來此地,沼毒甚濃啊。”
淩雲霄聞言搓著手皺眉憂道:“這可難辦了,想來此道就是通往幽穀的唯一去路,若是過不去,豈不是要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