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夫人問道:“那前邊蟲房,就是你家所建了?”
老者答道:“正是,那可是花了數十代人的心血所建,這雲南地理以及氣候條件,都是培植蟲蠱的不二之地,當初為了選址,我家祖上跑遍雲貴之地,終在此處找到理想的養蠱之處,是以便在此定居下來,傳到我這輩,也有將近千年之數了。”
蟲夫人哦了聲,點點頭道:“這就是了,合數代人之力,開出這麼大的蟲房來,的確也不足為怪。”
老者笑道:“外界都是謠傳我尤家人是在守護幽穀寶藏,其實哪知我們實在是守護一種殺人利器,這種蟲蠱,曆經數百年的培育,危害極大,一旦脫困,後果不堪設想。”
蟲夫人皺著眉頭道:“既然你們知道這些毒蟲危害極大,為何還要在蟲房頂上留個出口?”
老者微微搖頭,道:“那口哪是我們開的?是那些尋寶之人,尋到蟲房所在,自行挖開的,後來我們那些祖輩見事已至此,便在那口上建了座廟宇,用來警示那些有貪念的人,切莫入內,小心性命,隻是我們想得天真,心中有著貪念之人,豈能用這一套方法便能震駭得住的?再說,他們也認不得五毒之神嘛!在他們眼裏,無非就一具泥菩薩而已。”言及至此,他自嘲的笑笑道:“就這樣,那廟宇是被人毀了我們又重建起來,毀了建,建了毀,數百年來也不知道是到底建了幾座了?”眾人恍然,嘩聲一片,原來那小廟的來曆竟然如此。
老者又道:“可憐那些貪婪之人,一批接著一批進來送死,成了蟲物的養料,仔細算來,死在蟲物口中,已不下萬人之下,我等雖見著不忍,可又無力製止,因從無人生還,這更驗證了幽穀存在的可信度,使得我們有苦難言,多有無奈啊!漸漸的發現此地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鮮有人跡,我們才稍加放心,一直到了清朝中期,我寨中人多與外界接觸,也出現了開化之士,知道明朝早亡多年,蟲軍已無存在的必要,為免後患無窮,隻能下手除之。隻是親手建立起來的物事,其中辛苦,可謂嘔心瀝血,又要親手除之,又是不忍,如此想著,一拖又是百餘年,直到前幾輩人之時,才狠下心來施行。”
陽有儀疑道:“那麼多的蟲物,而且隻隻凶悍異常,你們是用何法滅之?”
老者笑道:“金蠶蠱蟲,曆來是毒蟲們的克星,用它們來消滅這些毒蟲,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隻是其中也有些不足,這些金蠶蟲隻喜好肉體之身,其他蟲類,它卻是瞧都不瞧一眼,雖然將蟲房中的五毒消滅了其二,但卻還留有其三,也算美中不足吧。我們眼見如此,也是無計可施,隻得收回蠶蟲,至於其他三毒,隻能另想他法,就這麼傳到我輩,也仍然想不出什麼應對之策來,直到你們闖了進來,算起來,從古至今,你們是第一批闖過蟲房而不死之人。”
蟲夫人卻道:“好險,若不是你們先將其他兩毒消滅了,隻怕我們也闖不過來,如今早成蟲腹之物了。”老者笑笑不語。
陽有儀沉思片刻,道:“那明朝武官端是厲害,竟然隻靠武力能殺到底層,想來在當時,他的武功是何其之高啊!”
老者笑道:“你是說依靠本身之力將蟾蜍之王殺掉那批人?他們其實算來都不是明朝的官,而是平西王吳三桂的屬下,當年平西王反清,為籌集軍餉,也曾找過幽穀一陣,幾乎就讓他們找著了,所幸還是過不了蟲房一關,後來前方戰事吃緊,吳三桂無暇顧及,直至被清府所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陽有儀半響做聲不得,心道:“若這老者所言非虛,古時那些尋寶之人,可算死得冤枉之極,隻道是藏寶之處,想不到竟是埋骨之地。”想到這裏,不禁長歎一聲,轉思一想,怨也隻能是怨人人私心太重,貪婪作怪,死得倒也不冤,甚至可說是活該之極。微微搖頭苦笑,舉碗狠狠就是一口。
蟲夫人道:“那既然如此,你們下一步該如何辦?”
老者答道:“總得想出個法子來,把這些害人的蟲子全部消除幹淨,也就是我們尤家人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蟲夫人笑道:“這有何難,交給我們卯家來辦就是。”
老者一驚,將信將疑道:“你們能有妙法?”
蟲夫人道:“我們卯家秘密煉製了一種藥粉,那藥粉氣味能使毒蟲們互相撕咬,直至死絕為止,上次蟲房中的蛛蟲就是用此藥粉消滅殆盡的,隻是當時煉製得不多,全給用光了,隻要老身一旦回寨,必將大舉煉製,假以時日,定能將這些毒蟲消滅幹淨。”
老者聞言忙忙起身,對著蟲夫人一躬到底,激動著道:“那就多謝老姐姐了,想來我們尤家人重見天日之時,已然近在眼前,這都是拜老姐姐的恩德,請受小弟一拜。”說著就要跪下行謝,蟲夫人忙忙起身攔住,老者使力掙脫,卻見蟲夫人雙手如同鐵閘,竟使他動彈不得,也隻得作罷。
蟲夫人嘴中連道:“同屬苗家一脈,哪有什麼恩德可言,能夠幫忙的盡力幫忙,客氣什麼?”老者連連稱是,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陽有儀見兩人重又坐下,突想起一事,說道:“貴州尤家人前段曾來過此地,說是索追一本冊子,上邊記載著幽穀所在,如果真是如此,我想,那劉老頭離此也應該不遠了。”
老者應該聽過蟲夫人說過此事,此時聽著也不吃驚,點頭道:“那冊子是我家曆代祖上根據培育蟲蠱經驗,還有煉製毒藥的秘方,一代代的累積而書寫而成的,裏邊記載,都是些要命的物事,當然,也包括了此地的地點所在,因為這是曆代祖宗傳下來的心血,當時為了不至於失傳,特地複抄了一本給貴州本家祖居送去,想不到現今竟給外人奪去,其實奪去也沒什麼,此地本無寶物,況且隻要毒蟲一死,我們也會回到祖居之地去,此地自然而然就會公開以世,若單純隻是為了尋寶,那書就是廢書一本,毫無半點作用可言。可若是被心懷叵測之人得到,裏邊所記載的培植蟲蠱秘法,煉製毒藥秘方,每一條都是狠辣絕命之至,若流落世間,那就是害人不淺了,萬萬得奪回方成。”眾人默然,都覺得此老說得在理,無論如何,的確是不能讓這書所載流傳到世間,若不然又不知要造起多少殺孽來。
淩雲霄雙眼迷離,拍著胸脯大著舌頭含糊不清道:“放放……心,這書就包……包在咱哥幾個身上,保證……幫…….幫你奪回來就是,那老老老匹夫咱也……也不放過他,他把阿儂搶……搶去了,我還還沒找他…….算算賬呢?”話才說完,往後就倒,竟是呼呼大睡起來。
劉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隨之而散,忙忙轉過身來將其扶起。陽有儀麵色一幹,輕咳幾聲,對眾人窘道:“讓大夥見笑了,莫怪莫怪!”站起身來,一把扛起淩雲霄就走。
這山野烈酒,都是草藥熬製而成,雖對身體有著好處,但也是後勁十足,不醉還好,一醉的話那是頭疼欲裂,渾身不能自己,醉上一天兩天那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淩雲霄就是如此,等他大醉初醒,已是足足過了兩日了,一覺昏昏沉沉醒來,便覺口幹舌燥,遂起身找水喝,卻聽得寨中喧嘩不止,吵嚷不休,也不知出了何事?
出屋一瞧,隻見人流湧動,個個手持器刃,麵色凝重,在屋前屋後巡查著。遠處那平地上,聚集著大群人,那老者在人群中大聲說著些什麼,陽有儀等人也在其中。
淩雲霄心中一凜,知道定是有人發現了劉老爺子的蹤跡,離此應該不遠了,此時大夥正在相商應敵之策。想到劉老爺子在此不遠,淩雲霄頓時感到一陣興奮,阿儂,就要見到阿儂了。心中想著,趕忙大步行了過去,想要聽聽大夥怎麼個說法?
才走到半道,一人突從旁邊屋角處竄出,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臂膀,淩雲霄嚇了一跳,轉首一瞧,卻是劉亭,隻見他麵色惶急,壓低聲音道:“淩小哥,我知道你心眼好,老哥有一事相求,可能答應否?”
淩雲霄笑道:“盡管說來,我能辦到的話自然會幫你。”
劉亭喜道:“那就謝謝了,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我爹……”他咬咬牙,環顧四周一下,將淩雲霄拖至一屋角僻靜處,道:“我爹雖壞,但終究是我家爹爹,萬求淩小哥一會看在我的麵子上,又瞧他已是年事已高沒多少日子可活的份上,下手容點情,饒他一命吧。”
淩雲霄驚呼道:“饒他一命?誰饒誰還不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身手,已臻化境,恐怕當世已無敵手,一會碰麵,定是性命相搏,豈能縮手縮腳的?”
劉亭連連噓道,示意他小點聲,答道:“他身手雖高,但終究是個老人,何況你們人多勢眾,他定是打不過,我是說,你們製服他後,萬望瞧在老哥麵子上,幫我美言幾句,求大夥饒他一命吧。”
淩雲霄定眼瞧他半響,心中沉思道:“雖然自己痛恨那老頭,但這劉老哥幫了自己不少忙,這麵子也不得不給,可要放那老頭,又是怕後患無窮。”思來想去,著實頭疼得緊,感到為難之極。
劉亭見他麵色多變,久久不答,似是看穿他心思般的道:“將其一身功力廢了,他是個老人,本就沒多少日子可活了,沒了一身功力,他還能有多大作為?”
淩雲霄心中一喜,當即道:“也成,到時候若是真能將其製住,就依你的法子辦。”劉亭聞言大喜,滿麵愁容舒緩了些,忙不迭連聲道謝。
淩雲霄拱手道:“客氣客氣,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心中忖道:“這劉老哥多年不願回家,還道他父子親情淡薄,想不到卻是個一等一的孝子,衝著這份孝心,怎麼的也要幫他一回。”
劉老爺子三人行了整整一日,終於行到峽穀盡頭,隻見一座高山橫臥在三人麵前,將前路堵死,若想繼續往前,勢非爬越不可。三人互望一眼,就向山上行去,才行了一半,阿草突地停下步子,抬頭往上打量著,劉老爺子瞧她神情,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
阿草瞧了半響,道:“山上住有人家。”
劉老太爺一驚,道:“人家?”往上凝目觀望,卻隻見滿山綠樹青草,未見生人跡象,不由疑惑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阿草道:“你們是漢人,自然不知山野人家為了藏匿,一般住所都隱得極深,而我自幼便在大山中長大,哪地哪處藏有人家,都瞧得真真的,決計不會有錯,此處不但藏有人家,而且還是個大村落。”
劉老爺子往上望了一陣,以他的目力,竟也瞧不出分毫來,回過頭來盯著阿草卻也不再出聲,阿草知他不信,淡然一笑,提步往上就走。才行不到千步之距,隻聽山林間呼哨聲大起,滴溜溜的哨音有長有短,在林間各處響個不停。阿草停下步子朝劉老爺子望來,眼神帶誚,似乎在說,這次你總該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