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怎麼突然“長”了一塊?
昨夜的我,睡得很沉、很累、很疼。一場接一場的噩夢,接二連三地圍繞著我。一會兒,我夢見自己全身插滿了弓箭,疼得寸步難行;一會兒,又夢見自己摔下懸崖,骨頭一點點地碎成了粉末。那疼痛,似真實,又像是夢境。偶爾從夢中驚醒,也感覺身體又酸又疼又沉重。
早晨,我醒得特別遲。今天的腿格外的熱,格外的沉,也格外的疼。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掙紮著坐起來。當我拿起放在枕邊的褲子想要穿上時,突然發現昨天手還能摸到腿,可是今天已經摸不到了!今天右腿膝蓋和以往疼痛的感覺不一樣,就好像膝蓋裏麵突然多出了什麼東西,我不敢伸腿,也不敢蜷縮,伸腿的時候,會覺得膝蓋裏麵有一把刀,在不停地戳、絞,蜷縮腿的時候,會覺得膕窩處好像有一大團棉花,墊在膝關節的後麵。一旦我用力地彎曲,就會在關節深處迸發出一陣抽痛。那種抽痛就像有人用刀把我的肉剜出來,抻著我的筋使勁兒顫抖一樣。我的全身都會伴著這種攣縮性的疼痛,不由自主地上下起伏,隻一會兒,就疼出了一身汗。
我的心咯噔一下,大大地翻了一個個兒。瞬間,一種不祥的預感強烈地在我的心裏打轉。愣了半晌,我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顧不上穿衣服了,掙紮著開始往炕沿邊挪。我挪得很慢,感覺每挪動一點,那種疼痛都會讓我不由自主地哆嗦。我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我要下地,我要站一下,我要走幾步。我要證實我的預感,是不是……成真了?
慢慢地,我挪到了炕沿邊。先用左腿撐著身體,手扶著椅子背站了起來。然後慢慢地放下右腿,就在右腳底稍微和水泥地麵接觸的一瞬間,一陣刺骨的疼痛從右腳踝傳到了右膝蓋,繼而放射到了整個右腿。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右腳不能平放在地下了!剛剛一接觸地麵,那疼痛就像突然被電擊中了一樣,瞬間遍布了右半身。
我的腿好像突然長長了一塊,一丁點兒也不敢落地,更別說負重走路了。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瞬間好像漲大了幾十倍。身體一抖,我險些栽倒在地。天呐,我的腿……我的腿……怎麼了?怎麼……怎麼放不到地下了?是不是……不能……走路了?我被自己心裏跳出的這些話給嚇傻了,一時間,我感覺從頭皮再到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隨即,“不能走路了!”這五個字好像五把鋼刀一樣,直挺挺地紮進了我的心窩,疼痛和沉重壓得我幾乎窒息!我不自主地張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去呼吸……
我慢慢地坐回到炕沿邊,使勁兒揪住自己的頭發,我想讓另一種疼痛來代替心裏的恐懼。隨即,我開始否定自己的想法。不會的,不會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昨天不是還去書店看書了嗎?怎麼今天就不能走了呢?我不相信自己剛才的感覺,雖然腳下落地時候的疼痛還在,但是我依然不相信這是真的,也許是不敢相信,也許是覺得如果相信了,就真的會成為一道我永遠也剝離不了的符咒一樣,我就是不能相信自己剛才的感覺。
我使勁兒地搖了搖頭,想讓已經接近混沌的腦袋清醒一些。剛才我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怕了,嚇得沒有了理智,也不會思考了。我想一定是昨天去看書走多了累的,也許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我這個病不就是好一天壞一天嗎?以前不是也有疼得特別重的時候嗎?隻要過了疼的勁兒,肯定又能走路了。也許……也許是早晨還沒有吃止疼藥,吃了止疼藥就能走了。
對,止疼藥……止疼藥……我喃喃自語,哆哆嗦嗦地順著炕沿邊兒一點點地挪到了炕的另一頭。那裏有個白色的小藥瓶,裝著我每天必吃的止疼藥。倒出藥片,我顧不上查多少粒,一仰脖,把它們都塞進了嘴裏,大口地吞了下去……
在驚恐中,被“惡虎”吞掉
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止疼藥的起效。心裏不停地祈禱:吃了藥就不疼了……吃了藥就能走了……
我刻意地回避疼痛,把唯一的希望寄托於止痛藥之上,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指望的救命稻草了。我也隻能讓自己這樣想,才能不至於被恐懼嚇得倒。我期待著這次能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止疼藥起效了,我能慢慢地“挪”了。我的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縮緊、再縮緊……越是等待,越是覺得連空氣幾乎都被恐懼填滿了。恐懼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把我結結實實地扣在了中央。
我坐在炕沿上,心裏惴惴不安。我害怕下地以後,馬上就要麵對一個不能走路的我。雖然已經吃了止疼藥,但是我每動彈一下,從膝關節裏發出的那種抽痛還是讓我恐懼。讓我對止疼藥沒有了把握,更沒有底氣下地以後還能不能走。
如果不下地,也不行。我不能一直不下地,這樣頭不梳、臉不洗地坐一輩子。躲過今天,我能躲過明天嗎?試試吧,我對自己說,也許沒有想象得那麼糟糕呢。我的心裏,除了恐懼,還殘存著那麼一絲絲的僥幸。希望止疼藥能夠起效,也希望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覺。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但是我依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牢牢地不肯放手。
我鼓足了勇氣,慢慢地站起來。當右腳和地麵接觸的瞬間,那疼痛,依然還是那麼劇烈。我的心裏一陣慌亂,眼淚“刷”地一下湧了出來……真的……不能走路了嗎?我帶著哭腔問自己,我不要不能走路……我要去看書……淚水,伴著額頭上浸出的汗水一起流下……我又坐回炕沿,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