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搏擊未來(1 / 3)

活著,不僅僅為了自己

夜深了,我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睡。很多的往事,如過電影般,在我的腦海中一幕幕地呈現。

白天媽媽的那句“如果你真的沒了,媽也跟你一起走。”每一個字,都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我的心上一剜一剜地戳,媽媽的這句話,結結實實地戳到了我心頭最痛的地方。這正是我一直無法說出口的“不放心”!

我知道,媽媽的這句話絕對不是在嚇唬我,或者是危言聳聽。媽媽在生我的時候是剖腹產,從而留下了腸梗阻的後遺症。後來,又得了強直性脊柱炎,腰部彎曲90度,所有的內髒都擠在了一起。醫生曾經特別叮囑:“不能再手術了,隻能保守治療,如果保守治療控製不住的話,就會危及生命!”一想到此,我就渾身直冒冷汗,心不由自主地開始翻騰。

我該怎麼辦?活著,我就要繼續承受痛苦,繼續過著這種漫無邊際,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我同樣不能心安理得地死去。我可以自己義無反顧地去死,但是,如果讓我的身後再多帶一條生命,最最愛我的媽媽的生命,我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狠心的。我陷入了“生也難,死也難”的兩難境地。

淚,不知不覺間就流滿了臉頰。心裏疼痛得無以複加,我想到了媽媽很多的不容易。我的眼前,浮現出媽媽彎著腰,忙前忙後照顧我的情景。其實,媽媽有很多活都不能做,但是為了我,又不得不做。媽媽的體力和精神,前所未有地透支了。媽媽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讓我活著,好好地活著。媽媽不但要麵對自己的病體,還要麵對家庭的壓力,更要來照顧我!一種深深的自責,好像一塊梗在心頭的巨石,讓我推不掉,也逃不開……

回憶起媽媽和我相依為命的日子,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細節,一個以前一直被我忽略的細節。媽媽對我的緊張程度,遠遠地超過了對自己身體的在乎程度。媽媽好像……好像總是害怕我會……死了!每當我發燒的時候,隻要連續昏睡超過兩天,媽媽就會緊張得不知所措,一會兒摸摸我的頭,看看我的燒退了沒有,一會兒推推我說:“小梅,別嚇媽,睜開眼睛和媽說說話吧!”然後就是含著眼淚看著我。隻要是我一天有兩頓不吃飯,那媽媽也不吃了。媽媽也常常以淚洗麵,不知道有多少個夜裏,我在偷偷哭泣的時候,以為媽媽睡著了,其實她也在偷偷地哭,我能聽見她那低低的哭泣聲!

以前在我看來,媽媽的難過和痛苦都是我帶來的,隻要我消失了,媽媽就能減輕痛苦了。但是現在,我卻覺得我的生命不僅僅是我自己的,我還承載了媽媽的希望。我活著,媽媽在這個世界上就多了一份不放心、一份牽掛。如果連我這個媽媽最貼心的“小棉襖”都棄她而去。那媽媽最後的一個希望都沒有了,媽媽會如何生活。恐怕,我的離開真的就要帶走兩條人命了!

這樣一想,我的自責感就更強了。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自私,也很殘忍。我隻顧自己逃避責任,解脫痛苦,卻忘記媽媽也會痛不欲生。幾年以來的相依為命,我和媽媽的生命早已經連在了一起。我們母女之間,總有一種奇妙的默契,我們習慣了彼此的存在。如果媽媽不在我的身邊,我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瞬間就沒有了安全感;而如果我不在媽媽的身邊,媽媽會覺得屋子裏空蕩蕩的,不想進屋,也幹不了活。這樣的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女,早已經離不開對方了。少怕喪妻,老怕喪子,媽媽生了我,養了我,盡心盡力地伺候我。我的到來,沒有給媽媽增添一點快樂,還要在媽媽的晚年,給她那本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又撒上了一把鹽……

這一刻,我決定了,我要活下去,我要陪伴著媽媽,快快樂樂地過好我還能夠掌握的每一天。

心態一變,結果就變

決定了要活下來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雖然活下來了,但是,我依然看不見自己未來的出路在哪裏,依然覺得很迷茫。

失眠的日子越來越多了,我一天頂多能睡四個小時的覺。晚上為了打發時間,我把收音機開到最小的音量,放在耳邊。這天晚上,我蜷縮在炕上,百無聊賴地聽著收音機,其實我沒有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收聽節目上,我的心裏總是有一種不安和焦灼的感覺,越是這樣焦灼,就越是覺得時間好像停滯了。看著石英鍾老半天也沒有走到一個小時,就覺得抓心撓肝一樣的難受。一陣陣心煩意亂的感覺,不停地襲擊著我,讓我不得不一再地翻身,再翻身……

女主持人那甜美的聲音,伴隨著悠揚的音樂,從收音機裏傳了出來。我一下子被這美妙的音樂吸引住了,閉上眼睛靜靜地欣賞,主持人正在音樂的配合之下,緩緩地講著一個小故事。

大概在我不停翻身的時候,故事已經開始講了。我並沒有聽到這個故事叫什麼名字,但是注意力卻被故事的內容牢牢地吸引住了:“有一位老婆婆,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賣傘的,小兒子是賣花的。老婆婆每天都愁眉苦臉,為兒子們發愁。晴天的時候,她發愁今天大兒子的傘又賣不出去了。雨天的時候,她又發愁今天小兒子的花又賣不出去了。每一天,她都唉聲歎氣,覺得日子好難過啊。有一天,她正坐在大門口哭泣的時候,遇見了一位小夥子。小夥子問老婆婆為什麼哭泣,聽了老婆婆的話以後,小夥子對老婆婆說‘您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問題呢?晴天的時候,您想太好了,我的小兒子又能多賣幾盆花了。下雨天的時候,您想太好了,我的大兒子又能多賣幾把傘了。’天還是這個天,雨還是那個雨,但是老婆婆從此每一天都笑嗬嗬的,覺得生活太美好了……”故事講完了,我還呆呆地沉浸其中。

聽完這個故事,我再也睡不著了。“天還是這個天,雨還是那個雨,但是老婆婆從此每一天都笑嗬嗬的。”就是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劍,把我沉睡很久的,已經麻木的思維給劈開了。一直以來,我都在回避思考我的癱瘓,思考癱瘓以後我該怎麼辦。好像大腦在這個問題上短路了,空白了,選擇性地忘記了。

很多時候,我跟一隻沒頭蒼蠅一樣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幹什麼,又回到了那個“自我封閉”的時代。此時此刻,這個故事讓我停滯的思維,重新又開始了轉動。

我多像那個整天愁眉苦臉的老婆婆啊,我總是把自己固定在一個憂傷的角色裏。在這個憂傷的角色裏,天是灰色的,地是灰色的,前途暗淡無光。我能夠看到和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憂傷的。我從未想過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自己,和自己的癱瘓。

這癱瘓,恐怕要跟隨我一輩子了。一輩子有多麼漫長,我不敢想,但是我知道,我改變不了癱瘓這個事實。我能夠改變的,也隻有去試著接受現在的自己。隻有接受了現在的自己,才能開始新的生活。如果接受不了,就如同一艘原地打轉的小船,永遠地困在自己為自己畫定的小圈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