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朝,宗室是一個新興的強勢權利集團,與世家們苦心經營的數百年底蘊不同,宗室隻是短短十幾年間才興盛起來的利益集團;盡管如果,卻沒有任何一個世家敢於小看司馬家的宗室,概因他們手中掌握著天下六成以上的地方兵權;因此,在某些重要時刻,宗室甚至比世家更具有發言權。
自古以來,有兵就有權,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即便經過賈後兩次三番的設計,使得汝南王與楚王身死,甚至還貶除了一大摞宗室王公,但是宗室們依然蘊含著無限的活力。
司馬遹這次從賈後手上奪過權柄,那些與賈後親近的宗室沒有一個得了好下場,但他最多也隻把他們削爵罷官,並沒有把他們置之死地。
就是因為,司馬遹知道,宗室們手中的權利太大了,無論是誰上台執政,都要顧忌他們的存在,不能肆意妄為,削爵罷官還好說,若是殺了人,恐怕宗室們就要聯手“清君側”了!
連太子也要顧忌宗室三分,就更別說賈模這個失了靠山的淮南都督了!
都督節製一方兵馬,權勢雖然顯赫,但司馬家的宗室裏麵隻要有人出鎮一方,那全都是都督,他是怎麼也比不了的!
這司馬淡雖然隻是太守,卻也有宗室公爵的身份,自己即便是他的主官,想要朝他下手,這一個不好就有可捅了馬蜂窩了!
想到這裏,賈模心裏就苦惱不已,自己一向自視為官清廉,敢於為民做主,但是一到了關鍵時刻,關係到自身的安危禍福,還是忍不住會遲疑再三啊!
趨吉避凶,乃是人之本性,自己還做不到視生死若無物,要不然。。。要不然自己也不用躲到這淮南來了!想到這裏,賈模心裏就是一陣羞愧!
正在這時,一個親衛突然進來稟報道,“大人,司馬太守求見!”說著話的同時,臉上神情古怪至極。
賈模聞言就是一皺眉,“這家夥不是來請罪的吧?如果他真是來請罪的,本官還真不好怎麼處置他了!”
“前麵帶路!”
從後麵掀簾而進,賈模也被大廳之內的情況駭了一跳,隻見淮南太守司馬淡全身都裹著白絹,他甚至還能看到白絹上那醒目至極的血跡,左手被吊在脖子上,整個人都躺在軟椅上,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真真是一副淒慘至極的模樣兒!
尤其是司馬淡在看到賈模出現時,黯淡無神的雙眼中突然綻放出神采,形若枯槁的臉上自然而然地流下淚水,咧嘴哭嚎道,“賈都督,下官。。。下官無能啊!”
“司馬大人,這是所為何來啊?這好好的怎麼就成這幅模樣了?”賈模宦海沉浮多年,雖然本性忠直,但他見識過的鬼蜮伎倆也不在少數,自然不會被司馬淡這區區眼淚所打動,臉上的吃驚之情那不是裝的,而是他真的被司馬淡的模樣驚到了!
三步並做兩步走,賈模急步走到軟椅旁看了一下司馬淡的傷勢,甚至還隨手撫過兩下,眼裏滿是震驚,不等司馬淡張口欲要說什麼,賈模突然轉身,對抬著司馬淡的幾個侍衛厲聲喝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居然讓新城公傷成了這幅模樣?新城公可是皇家近支,宗室貴胄,古人雲,主辱臣死,你們護衛不力,依本督之見,全部都應該斬首示眾?”
“來人啦!”賈模轉過身來,大袖一拂,雙手背負於身後,厲聲喝道。
“諾!”大殿門口立時進來一隊衛軍,然後整齊地跪下。
“把這幾個辦事不利的奴才拖出去斬了!”賈模不奈其煩地揮揮手道。
幾個侍衛見到賈都督要動真格的,駭得臉色蒼白,立時跪下,不住磕頭,哭喊道,“都督饒命,都督饒命!”
看到賈模一連串快速的動作,軟椅上的司馬淡眼皮連跳,這人甚至在自己還未開口的情況下,就要斬了自己的侍衛,這是要向自己示威?
心裏閃過這個念頭,看到自己身邊的幾個侍衛真要被都督府的衛兵給拖出去了,他趕緊大喝一聲,“慢!”接著他看到賈模疑惑的眼神,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一個重傷未愈的傷者,中氣不應該如此充足才是!
連咳幾聲之後,司馬淡才嘶啞著聲音道,“都督誤會他們了,若不是他們拚死相救,下官也不會有命出現在都督麵前,他們。。。他們有功無罪啊!”
“喔!原來如此!”賈模聽到司馬淡那聲大喝,馬上就明白了,這小子是裝的,他這幅樣子跑過來,實際是就是想以重傷博取同情,免除掉朝廷的重罰;畢竟,丟失五萬石粟米的責任不是一般的大,而是很重才對!
“放開他們!”賈模臉色淡然,再次揮手,都督府的士兵立時放開那幾個侍衛,重又退了出去。
“司馬大人,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賈模沒有坐到主位之上,而是就近找了個席案坐下,然後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