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城葛淩的家,坐落在城市郊區的一個村落裏。葛淩唯一的女兒上了三年醫校,分配在菊城人民醫院,單位上有單身宿舍,自從母親離開這個家改嫁以後,這院子她就從來沒來過,通往屋門鋪就的紅磚縫隙裏雜草叢生,一副荒涼的樣子。葛淩從鄰居家借來兩張鐵鍁,他們開始清除院子裏的雜草。
“這老房子,就這麼空著,還不如賣了呢?”牛長江說。
一提到賣房,葛淩笑著說:“賣可不行,別看這老宅子,起碼這裏還是咱們在菊城的家呢。真要賣的話,這破屋也值不幾個錢。”
“我看這屋頂該上一遍大泥啦。”牛長江指著看上去多年失修的屋頂說。
“每年夏天,雨季來臨,屋子裏就像水簾洞,盆盆罐罐擺滿了地麵。記得今年夏天,到了下半夜,狂風大作,大雨嘩嘩地下個不停,屋裏的盆子水溢出來,來不及倒,屋場子裏雨水一會兒就沒了腳脖。床上的屋頂劈劈啪啪漏雨,床上擺滿了盆子,我一個人躲在牆角委屈著眼巴巴看著一直哭到天亮。沒有男人的家,哪裏像個家呀。”葛淩說著說著,眼睛又濕潤起來,她突然後悔自己剛才給牛長江說了這些話。她不想給眼前的這個男人增加任何心理上的負擔。自打自己男人病逝後,這個院子裏就再也沒來過男人。她是個要臉麵的人,自己每天的言行舉止好像在眾人的監督下一樣,時時處處留意小心。現在她不再為此而擔心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不管他還能活多久,他注定是自己這輩子選擇的最後一個男人。尤其是當她第一次走過牛家莊,從牛家莊人對他的評價,和這個男人家牆壁上掛著的那些獎狀,她就下決心跟定了這個男人。可世事難料,誰知道他身上竟然查出了這麼令人心悸的病呢。不管怎樣,他隻要活著一天,自己就盡量讓他獲得快樂,隻有愉悅的心情才是戰勝病魔的法寶。葛淩恨不能讓牛長江把村子裏的那些亂事忘得一幹二淨。想到這裏,葛淩心頭一緊,似乎有一種預感,奎子一貫主張的挖魚塘賣土的事,現在真不知道進展如何,但無論怎樣,他都不願讓牛長江為此和奎子整得麵紅耳赤,所以逃避矛盾就成了葛淩離開牛家莊來到菊城的真正理由。
到了晚上,葛淩和牛長江兩個人商議著首先要把這老屋的屋頂返修一下。可這活計憑著他倆是絕對不能完成的,於是一大早葛淩就去找她本家的一個哥哥,聽說那個哥哥這些年帶領著幾個人經常幹些修修補補的活。那個剛剛起床的哥哥刷著牙,哼哼唧唧地回答著她的話,她央求他不要等到幾天以後,最好是越快越好。回來的路上,葛淩心裏總覺得疙疙瘩瘩的,她回憶著和這個本家哥哥兒提時一起玩耍的美好時光,又覺得這歲月怎麼就把人的容顏一下子雕琢的這麼衰老,把人的心也隔閡的有了距離感。那些年,這個本家哥哥給她家可沒少幫忙,但從沒提過報酬,一副憨厚的樣子那麼憨態可掬,從不計較得失。可後來就在葛淩和前夫訂婚不久,這個本家哥哥突然向她示好,並且在一次巧遇中開誠布公地說要娶葛淩。這樣的措手不及令她神情慌張,那次她不得不掙脫掉他緊握住自己的手,跑得老遠直到在那片樺樹林間停下來,在喘息中痛哭一場。他叫葛一凡,她早已經注定和這個本家哥哥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