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捂住胸口，眉尖輕蹙，悶悶的疼痛讓她喘不過氣。她無暇思及這些，就在剛剛，她看見了母親。
她看見記憶中傾城的母親，以及，小小的自己。
母親還是那麼美，那麼冷漠。
她看見母親教導她琴棋書畫，奇門遁甲，布陣八卦，醫毒武學；看見自己為母親的誇獎
勤加練習，遍體鱗傷；看見母親冷若冰霜，以及眸光深處的一抹恨意。從小母親便未抱過她，對著她，隻有不假辭色，她以為是她不夠好。
可是她親眼見過，母親曾對別人家的孩子笑的那樣開懷。原來，不是她不夠好，是母親恨她。
是的，小時母親經常在她練字時望著她的側臉發呆，眸中是無人看懂的神色。長大時才知曉，那是深深的懷念，及恨意。
可長大了，卻不願去深究了。
她摸索著站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桃林，落英繽紛，微風過處，更吹落，星如雨。
她自嘲的笑笑，雖無愛，卻無言恨。母親不愛父親，她很早便知。可憐那個男人，白為她擔了負心薄情的名聲，真正薄情的，從來便是她。
臨終前幾天，母親叫來她，眸色複雜。
“玉兒，怪娘麼？”她慣是無表情的臉上竟露出一絲微笑。
小小的人兒收斂了古靈精怪，麵無表情。
“罷了，娘日後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不會相見。”仔細瞧著女兒波瀾不驚的臉，她知自己終是傷害到這個聰慧的女兒。閉上眼，轉過身。
“你真的愛那個夜清辰麼？”
“是”簡短，卻堅決。心中疑慮，娘怎知？
“那麼，吃了它。”青晴手持一玉瓶，掌心，是一個散發藥香的黑丸。
“這是什麼？”卿言皺皺眉頭。
“一種蠱毒，斬相思。”看見卿言疑惑的眼神，“紅顏遠，相思苦，幾番意，難相付。此蠱乃南疆聖女研製，服用此蠱，容顏盡毀，唯有與心愛之人共白首才能解除。當年聖女用此法試探情郎，不曾想那男子卻毀約另娶他人。世間男子，又有幾人不愛傾世紅顏，偏要昔日紅妝，今日枯骨？”
“怎麼，－－－－－”怕字還沒說出來，就見卿言已吞下那藥丸，毫不猶豫。
“娘的玉兒果然和娘一樣，都是癡人。”接住卿言緩緩滑下的身子，青晴的聲音似穿過雲霧，砰然綻開。
“玉兒這麼傻，定要記得世間男兒不可盡信。娘親用功力封住你的部分記憶，留晚燈和塵囂在你身邊，玉兒這麼優秀，待你及笄之日，便是展翅之時，天下無人能擋住你的光芒。這一劫能否安然度過，就要看你的命數了－－－－－－”輕輕的聲音，漸漸消失。
卿言閉上眼，消化這些真相。怪不得她總是覺得缺了些什麼，總覺得身體裏好像有另一個她，總不知自己的容貌怎樣被毀，原來，是被封存了記憶，那些被封存的，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個女人，以為她會原諒她麼？淚水，漸漸流下。不斬相思不忍顧，記憶中，斬相思，至親之血養就。
靠在桃花樹上，輕言心中十分複雜。恍惚間，她記起那個傻傻的愛著自己的男子，想起那個壽宴。
自嘲一笑，自己竟栽在那些後宮女人手中。那晚，怕是無人知道，自己深中斬相思，又中迷情烈藥，就算是九命，也難逃此劫。
轉身，看著周圍桃林，不由生出熟悉之感。一樹樹桃花，正當最好時節，粉如霞，白似雪。歲月如歌，桃花繪扇。十裏桃林，十裏桃花，漫山遍野灼灼芳華。
卿言怔住，竟在這裏，竟是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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