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流蘇,林間寂靜。若不是深知此地是芊尹雪峰山下林的話,徐平還真的會以為此處稱為寂夜更為合適。
此時他已離了那崖坪,遁行林間。
今夜雲層不密,夜空三月,得露雙月光華,照的林間一片朦朧銀輝。
徐平心中雖急,但腳下卻是十分緩慢,直如閑庭信步一般。
月輝將散落地上的枝椏照的宛若銀霜成匙,徐平踩踏其上卻不折一枝,轉是自其足下騰起冥冥霧靄,飄掠而過。
雖是負劍背後,腳踏氤氳,卻不似仙人,反若鬼魅。
也不知是其聊算無錯,還是運氣甚好,一路行去並沒見到半隻妖蟲。
看著徐平步子緩慢,但這轉眼間飄飄搖搖也走出了挺遠。
一個時辰後,徐平停下腳步,眼前小溪潺潺出石隙,裸岩間於林木,三月臨空,月華銀輝為春葉切成碎影,星羅棋布散在地上。
徐平握著背後無名且無鞘的長劍劍柄,滿臉悵然,歎息不已。
“此地風水景致均是甚好,想來做個墓葬之所也是極佳,好歹死後也有清風朗月山泉落花為伴,死的淒涼,卻也不至於死後也自淒涼。”
林間清風卷話音,自樹隙而來,“不錯,不錯,說的在理,隻是這土層太淺,再往下均是實岩,要是下葬實在麻煩。”
說話間,風卷青葉落水待花,青蠅隨葉而至。
徐平灑然一笑,抖袖滑出暗紅骷髏頭懸在掌下,另一手鬆開劍柄,僅是脫手時虛點一指。
“既然土葬繁雜,也隻好火焚其身,灰飛煙滅罷了。”
唇啟齒錯,落話間,徐平雙掌拍向骷髏左右頜骨,隻見骷髏似是咧嘴一笑,空洞的雙目燃起青磷鬼火,一股鬼氣自骷髏口中溢出,轉瞬間便將徐平裹了進去。
“恩?昨日的鬼火,加上如今的……你竟是鬼道中人!”
那暗中之人聲線有幾分猶豫,與此同時那滾滾鬼氣已然於徐平周身外凝成一骷髏頭虛影,雖然看似如煙嵐般虛幻無比,但其也將徐平籠罩其內使人看之不清。
“既知我乃鬼道中人,這點粗淺的驅屍之術也敢在我跟前賣弄!”
徐平冷冷的話音方自骷髏虛影之中傳出,暗中隱匿那人似有些惱怒,聲音隨風而至。
“哼,豎子放肆!”
話音方落,徐平所在的骷髏虛影四周地麵瞬息間化為流沙,數十隻老鼠大小的螻蛄自沙中翻滾騰躍。
流沙漸近,眼見著便要蠶食至骷髏虛影之下。
徐平並不言語,神色間也不見慌張,僅是拔出背後所負的無鞘長劍,劍氣一卷離手而去。
劍氣卷劍似青魚,以‘遊青鱗’一線入沙,蟲血四溢,頭尾肢節盡皆斬落,拋灑流沙之間。
數息之間,螻蛄斬盡,長劍方自沙中遊出。
便在此時,一道黑影卷攜腥風自林蔭中飛掠而來,如餓虎撲食罩定徐平。
黑影身披鐵葉劄甲,麵孔木然灰敗,動作僵硬,但速度不慢不說,每一舉動皆能卷起風勢,足見氣力甚大。
“鐵甲屍?真是難為你了。”
鐵甲煉屍已然近身,徐平卻並無半分驚慌,語氣反倒有些調侃之意。
長劍卷氣也不回援,卻是直取林蔭深處枝椏處。
徐平周身化為骷髏的鬼氣竟在此時散為絲縷,重入徐平掌中那一顆血玉骷髏之中。
“早跟你說過憑你那點驅屍術,還入不得眼。”
語氣輕佻,徐平將掌中骷髏往前一送,正迎上合身撲來的鐵甲煉屍。
骷髏速度雖然不快,但煉屍迅疾,加之徐平與之本就不遠,這一送便徑直送至煉屍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