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牙劍豪寧亦安,雖無內功、鬥氣等修為在身,但其還是憑以一身高絕劍術,成了公認的一代劍豪,這非是階位之稱,而是敬稱。
沒有金剛境武者的內息體魄,也沒有劍豪階位的那份強橫無忌的鬥氣修為,寧亦安成名十數年來憑借的隻是自己掌中的青牙劍,一人、一劍,僅此而已。
劍招巧妙與否徐平不敢妄斷,劍勢磅礴與否徐平不便揣測,劍意淩厲與否徐平無從感受,因為在他的眼中隻有寧亦安的斷劍追風斬雨的漫天白線。
豪雨之下,雨露穿過葉隙,轟鳴而落,但此時嘈雜的雨聲早已屏去,四野之下隻有滲人的劍鳴之音。
沒有一滴雨露躲過那不存在的劍鋒,斷劍沒有鋒刃,寧亦安更沒有且不能催逼出劍氣劍光之類的東西,但每一滴雨露都被精準且明確的切割開來,每一滴雨珠也都發出了如剖開珠貝的清脆聲響,一聲綴著一聲,連成一篇近乎殘忍的華章。
寧亦安隻是緩步前行,時而身形暴掠,手中斷劍伴身隨心而動,滿天落雨盡數斬斷,斷劍不能遍及每滴落雨,斬斷它們的隻是劍風。
青牙已折,再無鋒刃,但寧亦安雖無真氣催劍芒,亦不能鬥氣凝華,他僅僅是揮劍依舊,因為他的劍,太快了。
劍速如此,斷劍攜風,便是無鋒又有何妨?
跌坐在泥濘之中,徐平略微有些失神,到底還是卷進麻煩了。
目光掠過漫天的劍風白線和每一枚被切斷的雨珠,他似乎有些怔怔然的看著寧亦安,看著這位大名鼎鼎的青牙劍豪神色頹然的麵容,以至於全然不顧碎玉般的碎雨打在臉上,也似乎不曾顧及那落入自己懷中的柔軟繈褓。
“原來寧劍豪您已是……”徐平摟緊懷中繈褓低聲問道。
寧亦安執斷劍負手背對徐平,眼望驟雨之外笑道:“是啊,油盡燈枯……”
徐平微微皺眉道:“可我初見寧劍豪您時,看氣相少說還能支撐數月,可如今為何……為何,為何看氣息隻剩下三日之壽。”
“三日?嗬嗬,倒是比我估計的要多了些時日,不過又有何用?”寧亦安自嘲一笑道,似是全不在意,亦或是另有什麼意思。
這邊徐平卻已從自家懷中取出一方鬆黃木匣,二指揭去匣上符紙,緩緩推開匣口,伴著一陣米香之氣取出了一枚拳頭大的橢圓白果,正是其與符均道老道張鬆陽分得的那一枚浮沉果。
徐平看著手中靈果,歎了口氣,將之放到繈褓內那半妖嬰孩的口前。
見得靈果到了嘴邊,那嬰孩慘白的麵色稍有轉變,張開小嘴一口便咬住了浮沉果,浮沉果入口即化,唇齒與果肉猝一相遇便化作氣霧一般逸入其口鼻之內。
這半妖孩童吃下如此大小的一隻果子,麵現滿足之色,雙頰也開始泛紅,隨後小腦袋一歪便要沉沉睡去。
徐平趕忙摟緊繈褓,隨後看了看自己另一隻空空如也的手掌,不覺又歎了口氣。
“道長何以將此等靈果喂與孩童?”寧亦安遠遠望了一眼,眼含深意道。
徐平暗自撇嘴,心道自己也不傻,對方綴著自己,多半便是為了這孩童所需之物,而以其半妖之身,他全身上下想來也隻有這浮沉果合其所用。
畢竟尋常孩童生服浮沉果必然是難脫虛不受補之大難,縱然以其半妖之身,生服浮沉果固然不會如妖族一般輕鬆,反倒也有些難耐。
不過此子似有先天不足,虛實相濟,以猛火極攻,似乎反倒對其有益。
自己若繼續裝傻,不交出浮沉果來,未必不會是難逃劍下殞命的結局。用一枚對自己錦上添花的靈果換一條命,怎麼算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