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壩東北角,與菜園之間,站著一棵桃樹,高高的,枝幹直挺。樹腳有一個澆菜的小水塘。夏天,斑鳩和畫眉飛來唱歌、啄桃。男孩也舉竿子去戳,費盡力氣卻搗不下。
雀一啄、風一吹,桃子自己掉下來。
婦人從菜壟撿出一顆熟桃,彎身去水裏洗,撕皮,摳掉雀啄的洞。她掰一半遞給男孩,另一半她自己先咬一口,然後扭頭,塞給她背上的另一個娃娃。
男孩的弟弟裹在花背帶裏呀呀亂叫。
背著娃娃,婦人揚鋤鏟地。天熱,婦人把娃娃解下來,放在院壩篾席上,讓他自己爬著玩。弟弟比男孩小三歲。
“看著你弟弟,不準他抓泥巴吃。”
可是,今天這娃娃是個“落地響”,一離開背帶就哭。男孩喔喔地哄,弟弟反而鬧得更起勁。
“你這個娃娃咋個一天到晚都要背?”婦人心癢貓抓,氣凶凶,幾大步跨過來。
娃娃又裹回花背帶,但這次,是把他豎綁著,背在桃樹上。
大彈弓似的枝丫,娃娃的頭在其間擺動,淚水迷糊。他小手揮舞,小腳亂蹬,哭聲尖利,鼻涕口水。
任其號啕,婦人似決不心軟。娃娃哭啞嗓子,沒了力氣,轉而小聲地抽泣。
不知不覺聽不見聲音。婦人像被蜇了一下,猛然扔鋤,跑過來。原來,“落地響”睡著嘍。
娃娃老是哭嘬,還有,好些天不解溲。
“上街!”鄉村教師說,“那李醫生要麼龍醫生,他們都還是和法呢。”
男孩跟在後麵,父母不等他。腳杆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