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得著一件禮物，一隻小步槍。到下關開會的鄉村教師帶回來的。還有一盒蠟筆。
那小步槍係著一條黃帆布背帶，扳機一扣，啪嗒一聲，槍管裏的石子、土塊或者一根削尖了的竹箭便飛射而出。男孩歡天喜地。
小步槍射不遠，瞄準的東西也不容易射中。男孩決定不用那些不聽話的小石子小土塊，而是把槍管灌滿灶灰，準備用來射那些蝴蝶。它們成天在菜地裏飛上飛下。他相信槍膛裏的灶灰噴出去，會迷住或嗆暈它們。
弟弟來搶他的槍。他跑過紅薯地，又繞過那幾棵開著雞冠花的莧米，發現跟屁蟲還在緊追不舍，於是轉身開了一槍。霎時間，男孩曉得自己闖禍嘍。
隻見弟弟一臉灰，花裏胡哨，變成了一頭奇怪的小動物。他雙手驚恐萬狀地揉著眼睛，同時開始嚎哭。男孩棄槍而逃，躲到那蓬芭蕉芋下麵，渾身哆嗦。
婦人擄著娃娃進灶房。乒乒乓乓，從青石缸舀水。與此同時，她嚴厲地吼喚凶手的名字。男孩瑟縮著鑽出來，幫母親一盆接一盆地倒水舀水。
一遍又一遍地衝洗，弟弟還是睜不開眼睛，還在哭。婦人說好嘍嘛，沒得灰囉嘛，弟弟說還有，眼睛痛，還是不願意睜開眼睛。婦人伸了舌頭去舔娃娃的眼角和眼皮。一遍又一遍。
完嘍，要是弟弟瞎掉——，男孩想，咋個辦？
好在事情沒那麼糟。睡了一夜，第二天弟弟又活蹦亂跳。男孩主動把槍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