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狗肉(1 / 1)

竹林下麵,鄉村教師家的老大跟玩伴在咬耳朵,那樣子有些鬼鬼祟祟。隨後幾個人手攥石塊悄然而去、往前,奔往挑水溝那邊。他們在圍截一條大黑狗。

過了好半天,男孩瞧見哥哥跑回來溜進灶房,拿了東西揣進褲兜——好像是鹽巴和火柴——然後又飛快出門,跑向那片田野的盡頭。盡頭處是山坡,山坡上是林子。那裏長著油桐、花楸、黃連、葛根等各種樹木和藤蔓。

夕陽西下,晚煙泛紅。有人在溝邊、埂上喚狗,過了一會便大聲嚷嚷,開始咒罵。是在罵人,隻是罵得含糊其辭——可能證據不確吧。

而事實就是,男孩的哥哥和他的夥伴把那條狗打翻,在野外吃了一頓香噴噴的狗肉。

過數日,也是傍晚,從江那邊山上回來的鄉村教師掄起棍子,啪啪啪,搗衣般地將兒子一頓狠揍——太恐怖嘍。男孩瑟縮在一邊,心頭在打抖。接著他瞧著哥哥奪門而出。

收完鍋台、喂好豬,婦人在堂屋坐了一會,覺得該去找找兒子。來到生產隊的倉房和大曬場上,又問詢一些人家,卻都尋不見蹤影。滿天是細碎的星鬥,彎彎月牙快升到正空。

婦人焦急。在村路上、在水溝邊,她大聲喊老大的名字。

“你怕是把娃娃打重囉……”回到家,婦人包貪丈夫。鄉村教師鼻孔裏哼了一聲,不理睬。

“黑咕隆咚的,這個娃娃會跑到哪點?”婦人自言自語,“會躲到哪蓬草裏頭,會爬到哪棵大樹上?要麼給會去了江邊……”

“不得。”婦人燃著明子又出門。仍是無功而返。回屋,婦人頹坐,說自家的娃娃就是比別人家的命苦。

彎月偏西,夜已深。突然,婦人不吭聲囉,接著吱地推門跨出去,對著院子喊了一聲老大的名字。聲音不大,可能怕吵了鄰家。隻聽得豬在圈裏輕聲地哼哼,除此之外整個世界靜謐而寂寥。

堂屋的油燈下,鄉村教師還是一話不說,悶坐著。婦人坐回來,也不再說話。

男孩躺床上,也睡不著。月光傾灑進屋,晃戳著他的眼睛——哥哥難道不怕鬼、不怕外麵那些在黑夜裏遊蕩的東西?

“嗯,不對——”隔壁,堂屋,婦人又說。把房前屋後垰垰角角再巡一遍之後,她認為最可疑的就在那豬圈一帶。

很多時候直覺是對的——果然,原來,鄉村教師家的老大早已經摸回家,悄悄藏進豬圈樓上的柴草堆裏。

“下來得囉!”男孩聽見母親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