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牲口“咻咻”地打著響鼻,蹄子在泥地和石塊上“提嗒提嗒”地蓋圖章。
“喔——”一聲吆喝,歇下,穿羊皮褂的趕馬人解開它們的嚼環。吃料,喝水。趕馬人自己吃煙。
“阿老友——”那領頭的一邊築煙鍋,一邊跟阿桂他爹打招呼。阿桂他爹也將就跟人家咿哩嘟嚕地衝起了嗑子。他們講的是民家話——要麼傈僳語?聽著熟悉,但少年還是一句都聽不懂。
圍著那幾匹騾馬,娃娃們喂草,遞青菜葉。壩子裏不興養馬。
“不要逗!”阿桂他爹吼道,“挨一蹶子嚜夠你們受囉。”
它們背上馱著滿筐的圓蘿卜、尿素口袋裝的洋芋、肉塊一樣的鬆明。那明子釅紅,油在稀瀝地滴,像濃稠的糖漿。
街天,都是人。卸完貨,趕馬人牽著騾馬來到綜合加工廠。平時裏,這裏是修機器打農具的地方。牲口逐一被拴在樁上,後腿被朝後撅起。
割趼子。嚓嚓。
釘馬掌。嗒嗒。
下午,馬幫從街上回來,馱著鹽、布匹和大米。“嘟——”趕馬人輕聲地催促。江那邊,山上,天黑得早。要趕緊。
如果我家有一匹馬,才不該讓它馱東西做苦力呢。少年在想。
那應該是一匹剽悍的馬,昂頭,噅噅長嘶,蹄上閃火花,成天到晚可以自由馳騁——如果。少年在心裏想。
壩子裏不興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