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都做些哪樣?”少年問。楊永昌來家裏耍。他們是同學。同學家在回族村——沿江公路上遊,拐一個大彎,再往前,左首邊,山清水秀的那一坡就是。
那村子少年路過好些回,隻是都沒進去過。
“割牛草。”同學說,“我家有三頭牛,一頭菜牛兩頭耕牛。”
耕牛,就是這壩子裏那些灰黑皮膚的犁田的水牛,山上翻地的叫黃牛,隻是菜牛——專門吃菜的?少年覺得新鮮,跟“菜”這個字組成的詞,熟悉的有“菜園”、“菜地”、“菜刀”、“菜板”等,而“菜牛”還是頭一回聽說。
楊永昌解釋了一下。哦,原來牛幹巴之類就是源自菜牛的。
“今天是下來趕街,順便來你家要點花。”楊永昌說。
“花?你想要些什麼花啊?”少年問。
“哪樣都可以,”同學說,“隻曉得你家花草多。”
“哦,那——你瞧著想要哪些嘛……”少年說。花台邊的石縫裏長青苔囉。
“喔,就這幾樣嘛——”楊永昌說。胭脂花、夜來香、菊,還有海棠,一樣一棵,用舊報紙包好。
“這些都好養。”少年說,“花也好看。”
“嗯,那我就走囉。”同學說。
“哎,不要走,閑一下一起在家裏吃晚飯!”少年的母親從灶房冒出頭來。隨即又眼光掃向兒子:“留你同學在家吃飯嘛。”
“阿孃,謝謝囉,我得回去。”楊永昌堅辭。少年送他出門。
“我想把這些花栽回家裏,父親休息時可以看看。”楊永昌說。
哦,栽花給父親看?既然父親喜歡花,可是,為哪樣過去、平時不栽一些呢?少年心裏在想。
“我和弟弟平時都住學校,現在放暑假,想讓父親閑一閑,就天天在家割草喂牛。”同學繼續說。
少年站在挑水溝邊,看著楊永昌沿水而上,很快又往右,走一截,上桐籽林,翻上公路——霞光之中,那背影晃了一下,然後往北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