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從遙遠的江蘇還是啥地方寄來一封信,是原先蜂場的楊正山師傅寫給鄉村教師家的老大的。信中問今年瀾滄江邊的野壩子長得好不好,說是望去信速告。如果不錯,這冬天他們就來雲南。
晌午,鄉村教師家的老大把回信交給弟弟,讓他下午上學時順路送到郵電所,特別囑咐:“要貼4角的郵票,寄航空。”
捏著信跨出家門,少年便一路上留意著。從半月前開始晾曬、翻犁、耙平、墊糞的田裏,看上去還一片光禿。那些長長的田埂、箐水淙淙的溝邊,還有附近林邊的荒坡旮旯,好些雜花野草已經凋枯,而唯獨野壩子開始成片、茂密地冒出來。
跟芝麻和紫蘇的樣子有那麼點相像,但野壩子是野生的。現在,它們已經兩尺多高,蹲下去,不用湊太近,就隱隱聞得見一股好聞的藥味,花開的時候,還會散出帶藥味的濃釅的蜜香。
今天是10月9號,大致要到下月初,野壩子花才會盛開。那時候,它們會舉起無數條小蠟燭,粗細、長短跟香煙差不多,有的紫,有的紅,有的白。嗡嗡的蜜蜂,是上麵跳動的火焰。
野壩子有千千萬萬株啊,整個壩子都會燃起來。吹過峽穀的每一陣風都會淌著野壩子的蜜香。
不過,哥哥咋個看?他在信裏會咋個說?
幾年前,鄉村教師家的老大所在的蜂場散夥,楊師傅走掉。少年心裏為哥哥惋惜,當養蜂員是多好的活路啊,一年四季,天天侍弄那些蜜蜂,餓了可以吃蜂蜜;可以天天嗅著花香跑,可以走很多很遠的地方。他現在用的兩隻金星筆,還有那副大觀樓長聯,就是養蜂隊坐火車到昆明到貴州的時候,哥哥給他買的。
嗯,我連火車也還沒見過呢!少年覺得,自己或最適合當養蜂員。
大概要四五天後,這封回信才能顛簸著運出峽穀,然後趕到昆明搭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