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撫養季月,教她文學武功,確然緩解了些謝淵的喪子之痛。可是老人心裏隱忍了太多的苦楚,年輕時候他隨同梁政南征北戰,獨留身懷六甲的妻子在家,可世事無常,愛妻難產而亡,留下孤女謝如練。謝淵同妻子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妻子走後他傷心欲絕,再未續弦,獨自撫養女兒成人。同一年,吳國最後一役,本該由他帶兵禦敵,但是好友司徒聞策念嫂夫人新亡,不願他再涉險,硬是要代他出征,謝淵原本執意不肯,但是也清楚大局已定,吳國此役必勝,想來此役並無危險。但是天不遂人願,吳國雖勝,好友卻遭小人出賣卻戰死沙場。謝淵愛妻好友相繼離去,頓感心灰意冷,幾欲隨他們而去,但念愛女謝如練和好友遺孤司徒皓,隻得堅忍的活下去。再後來,吳國初定,他無意朝堂紛爭,經曆親人的相繼離去,感慨白雲蒼狗,便辭官歸隱,寄情山水,全心撫養兩個孩子。謝如練和司徒皓果然不負老人厚望,兩人才華高絕,俠肝義膽,舉世無雙。更令老人欣喜的是,原本想刻意促就的一段姻緣,當事人卻早已兩情相悅,所謂好事成雙,後又喜得一孫女,取名司徒明月。老人本以為心願已了,可以不負好友重托,保住其一方血脈,然而,上天又在他年過半百時給了他致命一擊。女兒女婿為救友人雙雙被殺,可憐他那尚在繈褓中的孫女也未能幸免。經此打擊,老人一夜之間如老了十歲,世事於他再無牽掛。他無意於生,卻也不敢死,他不敢麵對將愛子托付於他也是因他而死的摯友。
因此,每到如練一家的忌日,謝淵總是情難自抑,悲痛欲絕,悔恨自己當時不在孩子們身邊。孩子剛離去的那些年,他總覺得孩子在召喚他,像是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所以每年秋天,他都會去一趟明州,沿著孩子們當年的足跡走一遍,再後來就遇到了季月,思女之情稍微有些緩解。隻是每年去一次明州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不過後來再去明州,就有季月陪伴,一個去追思自己的孩子,一個去祭奠自己的父母。
轉眼季月已經在隱嶽山莊生活了九年,長到了十八歲的年紀,和從前一樣,她依然愛笑,雖然幼年失怙讓人感懷她的身世,所幸身邊的人都待她極好,在她身上好像隻有快樂和美好,看不到一點世俗的憂傷。又到了這年暮春時節,謝淵和季月開始籌劃著去明州,可是老人卻不幸患上了風寒,且來勢凶猛,一時竟不能下床,季月很是擔心,日夜守候,明州之行隻得暫緩,想等老人病好再做打算。可是又見老人憂心忡忡,不忍老人思慮過重,等老人病情漸穩就同其商量道:“師傅,要不今年讓孩兒一個人去,一來我同師傅一起去了這麼多次,如練阿姨在天之靈會認定會認識我的,我會跟她說,師傅您病了,她是您的孩兒自然不願意您為她奔波;二來,我都十八歲了,師傅也該讓我出去獨自曆練曆練,我保證不惹事,平平安安的回來。”謝淵看著季月,沒想到時間這麼快,當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他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也好。”而後又不放心的說道:“出門在外切不可逞強,讓文遠多給你準備些銀兩幹糧帶在路上,還有上好的金創藥要備些,不可走甚荒僻地小路,晚上就在之前住過的那幾家旅館落腳。”說完,他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明州路途遙遠,你一個人我還是不放心,讓文遠陪你同去吧。”“師傅,文遠爺爺要在家照顧您呢,要不然徒兒不放心,再者我都十八歲了,你教我一身本領,還擔心我在外麵不能應對不成。”季月有些撒嬌的說道。謝淵看扭他不過,隻得又囑咐她穿上當年禦賜的金藤甲,用作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