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清晨,程墨雨早早地就起來了。他先開車到了實驗室,把當天要做的實驗的細胞從冷凍櫃裏拿出來化了一下,然後就開車上機場去了。昨天下午,在跟耿小袖通過電話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定,做不成試驗,本來應該出來的Data也泡湯了。而他的老板Jimmy最近正在趕著申請下一年度的Grant,需要他提供一些Data,他不敢怠慢。因此,他想到機場送了耿小袖後,再回來做實驗。
他上了405高速公路後,一下子就被看不到盡頭的車流堵住了。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藍天。環境汙染長期居於全美之冠的LA,一般要到午後,才能真正看到稍為清潔一點的天空的。程墨雨最怕的就是在高速公路上堵車,如果碰到急事,那真就是叫天天不應了。走Local堵車了還好一些,繞來繞去還可以找到其他的出路。
程墨雨看了一下表,已經快十點了。他有點急了。小袖現在已經沒有手機了,他想打個電話告別都不行了。
昨晚上他前前後後的想了一下,覺得自己這兩天的確是有些不冷靜了。他跟耿小袖本來就沒有特別深厚的感情基礎,他們之間的感情,除了那種相互依賴的安全感之外,甚至還比不上他和費寧當初的狀況。他想,這一次自己與耿小袖的危機如果處理得不好,相互之間不能達成起碼的信任的話,那麼,過些日子他們重新聚合在一起的時候,很有可能會經常產生摩擦。從這一次事情上看,他發現了耿小袖性格中倔強的另一麵。而這一點,正是他以前所忽略的。
他想,如果他們倆有必要和好的話,自己應該主動一些,事情畢竟是由他引發的。而且,跟自己的老婆道個歉什麼的,也不算什麼難為情的事。正是基於這種想法,他才決定,今天要趕去機場,送一下耿小袖。同時也算是擺個姿態給韓晉年看看,耿小袖在自己的心目中的份量。當然,他也想到了,倘若耿小袖跟韓晉年的確有著曖mei關係,甚至已經發展到了床上,那麼過失就不是他的了。一個感情脆弱到如此地步的女人,他還值得跟她在一起嗎?!這也是他不屑於跟韓晉年理論的原因。
他記得以前他在學電腦的時候,他的同學中有個男的,也是剛從大陸過來不久的。他的太太跟她的實驗室的中國老板有染,兩人進進出出都在一起,儼然一對情侶。那位同學因為剛來美國,他私下裏明明也知道太太的溴事,也隻好裝作不知道。有一次老板的太太來找他,要他一起去他們辦公室捉奸,他卻說,他情願相信自己的太太。因為他害怕真相大白將使他們的婚姻崩潰,而他經受不起這種打擊。他情願裝作鴕鳥,也不想讓自己脆弱的自尊受損。
程墨雨覺得,有的人是把婚姻看成精神財富的。那個綠帽老兄活到了這一步,雖說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但是人格的尊嚴跟生活的負重比起來,對他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他相信耿小袖不會是那種女人,而他,也不會去做那個窩囊的同學。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他心裏還總是有些不踏實。他趕著去見耿小袖一麵,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也是想讓自己的心理穩定下來。現在他的心情,有點像是月底時開支票一樣,不知道Checking account裏麵,到底有沒有足夠的錢。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他估計是耿小袖打來的,慌忙打開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然而手機裏傳來的正是耿小袖的聲音。耿小袖說:“墨雨,我們已經在候機室了。過會就要登機。我一直以為你會來送我的!沒想到你終於還是讓我失望了。”
程墨雨說:“小袖,我現在正在趕往機場的路上。高速公路上堵車了,真是不走運!”
耿小袖笑著說:“你說的是真話嗎?你知道嗎,我離開酒店的時候,還給你住處打了個電話,傅庸說你上實驗室去了。”
程墨雨急著說:“我的確正在半路上!小袖,你這手機是韓晉年的嗎?”
耿小袖說:“是的。我們登機後,就要關掉手機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程墨雨隨著磨磨蹭蹭的車流來到機場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他趕緊將車子停在路邊,然後徑直往登機室衝去。到了他過了安檢門,飛往紐約的航班已經開始起飛了。他趴在玻璃窗上,望著徐徐加速衝向天空的飛機,心裏十分不是滋味。他想,飛機帶走的,會不會是耿小袖的遺憾呢?!
他的心情,就跟那灰蒙蒙的天空一樣沉悶。他出了登機室,來到樓道邊,忽然看到一個女警察正在抄自己的車牌。他一見不妙,忙走了過去。警察向他要了ID,登記了一下,說:“Sir,你應該知道,從去年九月以後,這裏就不讓隨便停車了。更何況你已經超過了在這裏送客人所需要的時間。”
說著,她麵無表情地撕了一張罰款單遞給程墨雨。程墨雨看了一下,罰金是85塊錢。他也懶得爭辯了,匆匆上了車,罵了聲:“Sh__!”把罰單塞進箱盒子裏,就車開回實驗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