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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寧見狀,慌忙把咖啡放在桌上,過去扶起Peter。Peter沉沉地睜開失神的眼睛,伸出軟塌塌的手,指了指書架上的一個小塑料瓶子,示意費寧把它拿過來。費寧拿過瓶子一看,那是一瓶止痛藥。她趕緊倒了一顆藥片出來,又去倒了一杯熱水,扶著Peter,喂他吞服下去。

費寧心想,Peter既然早已經在他的辦公室準備好了止痛藥,那麼說明他的這個病,已經是由來已久了。而他本人似乎卻不太經意。

Peter服藥後約過了兩分鍾,他的疼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厲害了,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了。費寧看著他因為劇痛而痙攣的臉,於是毫不遲疑地就拿起電話,撥了C大醫院的Emergency。

那時,研究室裏的人差不多都出去吃午飯了,隻有費寧跟兩個博士生還在。費寧和他們一起,匆忙跟著來到了C大醫院的急診室。Peter到了急診室時,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縮著身子躺在那裏,根本無法回答醫生和護士提出的問題。醫生問了費寧他們三人有關Peter發病時的一些情況,他們都說以前沒見過Peter有肚腹疼痛的經曆。醫生摸不準Peter的病況,隻好就先給他喝了一小杯的止痛藥水。

過了一會兒,Peter的疼痛開始有些減輕了,呼吸逐漸舒緩下來。費寧暗地裏也鬆了口氣。

Peter將自己的症狀跟醫生說了,醫生從他的疼痛部位斷定,他可能是患了突發性的胰腺炎,需要留在醫院裏觀察一些時間,才能做出最後的診斷。Peter謝過了費寧他們三人,要他們回研究室去,不要陪著他。

費寧還在猶豫著,Peter躺在診床上笑著對她說:“我沒事的,你曾經要我注意飲食習慣,這次可能是我的胃口向我提出抗議了。我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不過過了一時半回就挺過去了。我身體抵抗能力強,快的話我明天就可以回研究室了。你想,我還有一大堆的事要做。上帝也不會惠顧我,讓我躺下來休息的。寧,你不必擔心,你還是忙你的去吧。我還想早些看到你的新課題的成果呢!”

費寧想了想,覺得自己留下來也的確是幫不上什麼忙,於是她安慰了Peter幾句,給護士留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就回研究室了。

下午,費寧看了一會Paper,總是覺得心神不定的。她的眼前老是晃過她臨離開急診室時,Peter的眼神中,掠過的一絲像暗夜中的火星逐漸熄滅的淡光。她有種不愉快的預感,就是Peter這次的驟然生病,可能並不像他自己所輕描淡寫的那樣,而是長期潛伏的痼疾的發作。而Peter本人似乎也已經清楚這一點。

在她心目中,Peter是個非常自信的學者,他對諸多學術問題的犀利與準確的把握,也正是源於他的這種自信心的。但是,當他的這種自信心體現在生活細節中的時候,有時就難免有些固執了。比如他對自己散漫生活作風的執著,最終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他的婚姻的破裂。而這個不幸的結局,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過分的執拗的話,其實還是可以挽回的。還有,就是他在日常餐飲的安排上,也是對自己的身體抱著過於肯定的態度,他隻注重晚餐的飽和享受,卻忽略了早餐和午餐對身體健康的合理調節作用。這些都是令人擔心的不良的生活習慣,而Peter他卻多年如一日地維持著。

因此,這次他的病症的突發,是容不得樂觀的,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輕鬆。

下午六點多的時候,費寧給醫院急診部打了個電話,詢問Peter的病況。那邊的護士告訴她,Peter下午已經轉入住院部觀察室了。費寧心頭一沉:看來她的擔憂可能不幸終於成真了!她正想詳細地問一下Peter的病況,護士卻不願意將詳情告訴她,隻說Peter正在特別護理之中,需要休息。

費寧趕緊放下手邊的工作,匆匆忙忙地就往醫院趕去。到美國這八個多月時間來,她如此揪心地去光顧一個人,這還是第一次。平時,她總是將Peter視做是自己學業上的師長,她從內心裏尊敬他,包括他的為人。但是,此時在她的心目中,正在遭受痛楚的Peter,似乎一下子就成了她的一個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兄長。他需要得到她的關懷和照顧。她覺得自己這時候有責任在Peter的身邊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