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當代文學研究
作者:劉夏輝朱華東
在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中,女性一直處在極其重要的地位之上。在中國古典小說中,女性大多有著崇高的奉獻精神,重情輕利、吃苦耐勞、勇於獻身。她們的形象大多是高高在上,完美無瑕的。但是在張愛玲的筆下,女性的形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們完完全全地生活在凡世中,成了徹頭徹尾的世俗女性。她們每天享受著人間煙火,演繹著世間的愛恨情仇。這樣的女性形象是與曆史完全異質的,是與以往小說中的人物完全不同的,從而給讀者帶來了強烈的震撼。
《金鎖記》是張愛玲一部最重要的代表作品,也是我們賞析不盡的作品。早在1944年,著名學者傅雷就說過《金鎖記》頗有《狂人日記》中某些故事的風味,應該被列為中國文壇最美的收獲之一。夏誌清也將其定位於“中國從古至今最偉大的中篇小說”。大多數業界人士認為,《金鎖記》最大的成功之處在於塑造了曹七巧這個經典的形象。張愛玲自己也說過:“我的小說裏,除了曹七巧,全是些不徹底的人物。”可見張愛玲在塑造曹七巧這個人物形象時所賦予她的那種徹底的瘋狂,同時也給讀者展示了一個獨特的心理世界。本文將結合精神分析學和馬斯洛的需求理論,深入探究《金鎖記》的女主人公——曹七巧的人物形象,從而闡釋其怎麼從病態的人格墮落到變態的人格直至靈魂毀滅的整個過程。
人格心理學認為,一個人的人格是由從低到高的三個層次構成的,依次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人格中與生俱來的部分,是無理性、無意識的,代表著一個人所有的生物性欲望,如性欲、食欲等;自我代表著一個人與周圍所處環境相適應的部分;超我是一個人的人格的最高層次,代表著一個人的良心、社會準則和個人理想等。根據人格心理學,隻有當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的力量達到平衡、達到協調,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才能處於和諧和正常的狀態;如果三部分的力量失衡,必然會造成人格扭曲和心理變態。《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就是在這三種人格力量上處於失衡狀態,三重人格偏離了正常發展的軌道,從而導致了她人性的扭曲和變態。
小說中的曹七巧是一個小鎮裏的姑娘,在娘家靠著一個麻油鋪為生,身材結實,精力旺盛,處處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後來被勢利的哥嫂賣入薑家做媳婦,但是丈夫卻身患絕症,天生就有軟骨症,整天躺在床上,不能直立,僅存繁殖的能力,這便使得曹七巧最基本的性需求不能得到滿足,夫妻之間也缺乏必要的愛護和關心。因此曹七巧的本我部分受到了嚴重壓抑。可以說,曹七巧自嫁入薑家,就有一種難言的孤獨。既然本我受到了壓抑,曹七巧就想努力地使自我得到滿足。但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得不到大家的接受和認可。比如從丫頭這一層麵來說,曹七巧是不符合少奶奶的標準的。在她們心中,所謂的二少奶奶,應該知書達理、出身高貴,而絕不是像曹七巧那樣的粗俗之人。連丫頭都瞧不起曹七巧,更別說薑家的那些公侯小姐們,處處鄙視著曹七巧。對於那些從小就受過優良教育的小姐們來說,這個滿口粗話、行為粗魯的曹七巧是入不得眼的。雖然七巧極度渴望被人理解和尊重,卻屢屢碰壁。本我長期受到壓抑,自我又得不到認可,更別說是超我部分。在曹七巧找到排解心中苦悶的正確道路之前,她的人格已經慢慢發生了扭曲。
總之,自嫁入薑家起,曹七巧一直被人看不起,而身邊隻有一個身患絕症的丈夫,基本的性需要得不到基本的滿足,而且沒有一個人理解她,並願意聽她訴說心中的苦。這種黑暗、陰冷、壓抑、沒有生命力的環境長期侵蝕著曹七巧的心。可以說,外在環境所造成的潛在的精神變異要素在曹七巧的內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終使得她的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人格力量出現潛在的不平衡,進而導致曹七巧靈魂的徹底毀滅。
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的需要是由低到高分為若幹個層次的,它們是:第一,生理的需要——這是一個人最基本、最強烈、最底層的需要;第二,安全的需要——這種需要要求保證財產安全和生命安全等。每一個生活在現實生活中的人,都會產生強烈的安全感欲望;第三,社交的需要——這是指個人渴望得到家庭、朋友的關懷,是對信任和溫情的需要;第四,尊重的需要——這包括自尊和他尊的需要;第五,自我實現的需要——這是最高層次的需要。這種需要要求個人能夠最充分地發揮自己的潛在能力,完成與自己能力相適應的工作,成為社會所期望的人物。這五種需要是相互重疊和相互依賴的,當低層次的需要得到滿足後,高層次的需要才能得以發展。上述幾種基本需要在曹七巧那裏,幾乎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