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鄭道昭書法藝術探析(1 / 2)

藝術經緯

作者:湯朝誌

鄭道昭出身於滎陽世家,按北魏的門第製度,滎陽鄭氏、清河崔氏、範剛盧氏、太躁李氏、趙郡王氏是山東漢士族中為首的五姓。因此,鄭道昭也是個出身於名門望族的人物。他生在中國南北分立和動亂的時代,長於大江以北的中原地區。這時中原地區由於北方遊牧民族的入主,各民族的文化發生了融合變化。僅就文字和書法藝術方麵來講,這時期的文字從篆隸字體轉向楷書字體。北朝的楷書字體受少數民族的影響,在鍾太傅完型的楷書字體上出現了繁體和簡體,創造了許許多多的偏傍糅雜的新字,形成了許多後世所稱謂的“六朝別字”。在書法藝術上雖然保存和延續了篆、隸的筆法,但在古茂樸質之中增添了粗獷豪放的氣息,發展了顯明的出方入圓的筆法。這時期南朝的文字和書法藝術,雖同樣是承襲漢魏兩晉以來的傳統,但由於地域的不同,在文字方麵很少出現“別字”,書法方麵宗法衛夫人(茂漪)和二王(羲之和獻之)的體係,以流便婉麗為主。形成了北朝書法雄強,宜於碑誌榜額,南朝雋逸,宜於書帖函讀的迥然有別的兩種風格。是在時代共性中出現的地域差異,也是地域共性反映的自然規律。在探討鄭道昭書法藝術時,就可看出他的地域性是很明顯的。

從各種碑刻和傳記裏隻能看到鄭道昭好為詩賦,長於吏治的描述,就是沒有提到他工於書法。幸而有雲峰諸山摩崖刻石的存在,使我們今天還能夠看到他那精湛的書法藝術。

從雲峰諸山刻石來看,鄭氏書法的結體莊嚴樸茂,渾實古厚而又瀟疏飄逸。在運筆方麵是雄強有力,出方入圓,篆、隸筆法兼收並使,是在鍾繇、衛璀的楷書體係方麵又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應當說鄭道昭的書法藝術是北朝書法體係中的一個典型,因為他是上承自東漢末期到三國兩晉以來,各大書法家的集大成者。與蔡邕、韋誕、鍾繇、衛璀諸人是血脈相通,淵源有自的。

按現在存世的摩崖刻石與鄭氏書法最為相似的有《石門銘》與《瘞鶴銘》。康有為稱:“北碑中若《鄭文公》之神韻……《石門銘》之疏逸。”又說:“高美則有《鄭道昭碑》”,“愛精麗之碑,莫若《鄭文公》《石門銘》……以其為隸楷之極則也”,又說:“《石門銘》飛逸奇渾,分行疏宕,翩翩欲仙,源出《石門頌》《孔宙》等碑。皆夏殷舊國,亦與中郎分疆者,非元常所能牢籠也。《六十人造像》《鄭道昭》乃其法乳,後世寡能傳之。”我認為康氏此論確屬至稿。評價鄭道昭的書法藝術要從他繼承的傳統來看他的發展成就。正如李瑞清在他寫的《書跋》中說:“不知篆隸而高談北碑,妄也。”所以我們研究鄭道昭的書法藝術,要從他的筆法源流和字體間架結構,篇幅的分章補白上去認識,才會評論得體。

鄭道昭的書法確是以篆、隸筆法寫楷書的,用筆是方圓並用。字的結體和分行補白也是參以篆籀和漢簡。所以能在謹嚴茂密中有疏散飄逸之美,在渾樸古厚之中寓有雋永之趣。他的運筆,圓筆以迥環婉轉出之,方筆若斧劈刀斫中鋒行筆。側鋒起筆,時而頓挫,時而直貫,在靜中有動,在動中有靜。

關於鄭道昭的運筆問題,筆者認為祝嘉先生的看法很深入,很正確。“鄭道昭的《鄭文公碑》,知道的人較多,但這碑不是他最高的作品,雲峰其他刻石,得天然之美,變化最大……方筆、圓筆、篆法、隸法,無不具備,若奇花異草,高妙難名。”但有人將鄭道昭的運筆方法,分作純方筆與純圓筆的說法,是不合實際的。雖然舉出《白駒穀》題名作為純方筆,《鄭文公碑》作為純圓筆的例證,也是脫離實際運筆方法的。按鄭氏運筆是有正鋒,有側鋒,正鋒易出圓筆,側鋒易出方筆。以正鋒退筆進劃,繼以正鋒收筆則字耐圓潤,以側鋒順筆進劃,繼以轉鋒折筆則字畫方勁,故圓筆與方筆經常是在字裏行聞變換運用的。籀文、篆書和草書多圓筆,隸書和章草多方筆。但各體書在迥環與取勢時,往往要調和變換。故以方筆為主者多以圓筆為輔,以圓筆為主者又以方筆為輔,此剛柔相濟,相輔相成,互相為佐。正如祝嘉先生在其《書學論集》中所說:“雲峰諸刻,則有方圓並用的。且粗的不覺其肥,細的不嫌其瘦,縱筆所至,無不如意,真是神乎其技。”這就是鄭氏筆法在篆隸兼備下展現的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