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中的掠食者(1 / 2)

鉛灰色的雲層密集地壓蓋在天際,像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籠罩住整片天空。蘇懶洋洋地趴伏在課桌上,閉上眼睛輕嗅著空氣中傳來的淡淡梔子花香。

紙張泛黃的課本擋在他麵前,阻隔住講台上射來的淩厲視線,老舊的封皮上依稀可辨《異種生物編年》幾個模糊的油墨。脫落的扉頁從書本中掉落出來,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扉頁的一角露出一行鉛印的小字——2176年4月25日,燕京文藝出版社。

這是一本舊時代的產物,距今已有三十多年的曆史。

生物老師的目光鷹睃狼顧,像一頭孤獨的雄獅高傲地巡視著自己的領地,他的步伐遲緩而沉重,從一排排座位間逡巡而過,視線在一個個學生的身上跳躍,時而露出滿意的神色,時而搖頭歎息不語。最終,目光定格在教室角落一個偏僻的位置,斑白的眉毛猛然間皺起,像是兩條鋼筋狠狠地擰作一團。

對流層中的風短暫地吹散開密布在城市上空的烏雲,露出一線久違的陽光,光線透過窗外的老槐樹照射進來,在蘇的臉上投下斑駁的樹影。蘇一半的身子隱沒在黑暗中,一半的身子暴露在陽光下,光與暗將他分割在截然不同的兩個界麵,少年單薄的身影處在光陰的分界線上,透露出與世隔絕的孤獨與悲傷。

蘇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空中懸掛的烈日,像是要將它光輝耀眼的模樣牢牢地銘記在心底。

陽光明媚的日子在末世相當罕見,金陵城的上空終日籠罩著徘徊不去的烏雲,像是一副沉甸甸的枷鎖墜在人們的心頭。後工業時代的輝煌已然落幕,但它對環境造成的永久性破壞一直延續至今,霧霾來襲已經成為家常便飯,再也無法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對之開始習以為常,一如他們慢慢習慣了麵對天空中盤旋遊弋的巨大掠食者。

妖魔——這種僅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恐怖生物,在百年前以摧枯拉朽的姿態突然降臨世間,將人類引以為傲的工業文明一舉擊潰,給人類社會帶來了無法估量的損失與災難。

作為神話傳說的發源地之一,華夏古國瞬間遭受了難以想象的重創,數不清的妖魔突然從山川水澤間紛湧而出,像是受到了召喚的惡鬼從地獄中爬了出來,將森森業火燃遍世間。

這個世界仿佛迎來了它的末日,人類目光所及的疆域在三天時間內全部淪陷,形態各異的妖魔在城鎮的街道上肆虐狂歡,熊熊的火光倒映著妖魔們金色的眼瞳,像是一場盛世的慶典,而人類的血肉就是這場盛典上唯一的祭品!

妖魔們擇人而噬,鮮血染紅了腳下的每一寸土壤。

“原來審判日並非不會降臨,它隻是推遲了一個世紀!”

公元2112年12月21日,天主教第二百六十九任教宗方濟各四世在聖彼得大教堂中慘笑著點燃了火把,將這座迄今為止已有一千七百多年曆史的宏偉建築付之一炬,連同盤踞在其中數之不盡的妖魔。

裝裱奢華的《聖經.新約》在烈火中熊熊燃燒,翻開的頁麵赫然停留在《啟示錄》的第八章,關於七天使吹響聖號迎接末日來臨的章節。

“末日的審判已經開始,黑暗將籠罩整個世間,虔誠的信徒們失去了信仰,化作迷途的羔羊顫抖地匍匐在撒旦的腳下。”風燭殘年的老人端坐在教堂中央巨大的鎏金寶座上,手握權杖,頭戴高冠,像是在主持一場盛大的祭禮,火光將他的白色法衣映成瑰麗的金色,他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燒,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

“但是光明終會重臨,當第七位天使吹號發聲的時候,神的奧秘,就成全了,他會將佳音傳遍世間,驅除一切的惡孽與原罪!”教宗高聲誦詠著《聖經》中的話語,義無反顧地一頭衝進茫茫火海,羅馬式的圓形穹窿和古希臘式的漢白玉石柱在他身後轟然倒塌,烈焰吞沒了他蒼老的軀體。

他以一個鬥士的姿態決然殉道!

基督徒是不允許自殺的,他們認為生命是上帝賜予的,自殺的人無法進入天國,隻能永墮無盡地獄。但他實在無法麵對教堂外驚惶的人群和他們絕望中夾雜著一絲希冀的眼神!

信徒們自發聚集在這座充滿神聖意味的巴洛克式古建築前虔誠地祈禱,期待神跡的降臨,洪亮的禱告聲響徹雲霄,像是一首肅穆莊嚴的彌撒安魂曲。然而仁慈的主這一次沒有回應他們的呼喚,妖魔在人群中間肆意殺戮,教堂門前的廣場上血流成河,鮮血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麵上暈染開來,宛如一朵在地獄中緩緩盛放的曼珠沙華,血腥而又妖豔,透露出濃重的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