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讓人恍惚。它緩緩的開始蔓延,從胸口,到頭腔,再到四肢百骸。
離煙費勁的張開沉沉闔住的眼皮,一把六棱劍正自她身後徐徐推進,劍尖兒上還掛著尚未涼透的血珠兒,像是什麼光華流動的紅寶石,在離煙的眸裏搖搖欲墜。
“為什麼……”
無人回應,隻是那劍卻好似有了靈性一般,稍稍一挺,將她的身體徹底貫穿。
離煙咧嘴一笑,也不知是疼的,還是什麼別的。血肉摩擦的聲響在這間空蕩蕩的黑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又瘮人。
“娘……”
疼痛散去了。離煙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變得舒緩,愜意。一切都歸於平靜,或者說是虛無更為貼切。因為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呼吸都像是別人的。此身何身,又在何處?這問題此時變得如此明確卻又難解。離煙想要說些什麼,但張開嘴卻隻有無聲的血流在裏麵打轉,最後它們彙聚成了乖覺的瀑布,行進有致的湧了出來。
突然“登楞”一聲,離煙打了個冷戰,整個人仿佛是水洗過的一般汗水淋淋。
“姑娘,姑娘。”
細如蚊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屋裏沒有一點光亮。離煙眨了眨眼睛,又抬手摸了摸胸口,輕輕的籲了口氣。
“誰。”
門外頭的人似乎是被離煙嘶啞的聲音嚇了一跳,頓了半天才輕輕說道,“餘二來給姑娘問安了。”
離煙含糊的應了一聲,身子一動,這才發現自己已不知睡了多久,兩條胳臂早就已經麻透,腰背酸的根本直不起來。離煙粗粗的抹了下眼睛,漸能視物後方才道,“讓他先候著吧。”
“是。”
“明玉怎麼樣了?”
“明玉姐姐傍晚時醒過來一次,卻是不大好的樣子。這會兒怕是已經睡下了。”
“嗯。”離煙皺了皺眉頭,身子底下黏黏糊糊的,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外頭的人影微微晃動著,似乎是有些發冷,“姑娘有什麼吩咐,紅山去做就是。”
離煙猶豫著支起胳臂,欠了欠身,一股溫熱的痛流汩汩湧動了起來,“打熱水來。”
紅山鬆開橫揣的臂膀,默默作了個禮,半點聲響也沒有的轉身隱沒在了黑夜裏。
一抽一鬆的疼痛讓人的精神變得無法集中,而黑暗又讓四周的一切變得模糊了起來。離煙磕磕絆絆的爬下美人榻,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自然的抬起一隻手去摸桌上的燭台。老銀的手感十分溫厚,帶著點兒微微的涼意。另一隻手則準確的探到了桌子下麵的暗格中,一排油滑的紅燭和體態頑劣的火石安靜的躺在裏麵。
小蘭軒裏的花草氣熏得人昏昏沉沉,離煙狠狠的吸了口長氣,直到丹田鼓漲酸痛,整個人才好像從噩夢中回過神來一般,倏地鬆弛了下來。離煙慘淡一笑,外頭響應般的傳來了叩門聲。
“姑娘,水來了。”
“進來吧。”
紅山輕手輕腳的開門進屋,外頭亮盈盈的一輪滿月和粒粒星子,敲破了滿室的昏暗。
離煙覷著眸子,眼神渙散的望向屋外那條冷森森的小路,頓生出些百無聊賴的孤老之感。紅山正全神貫注的將熱水灌入圓木桶中,微弱的燭光悄無聲息的從他身後的紅木珠簾間溜了進來,水流的聲音熱騰騰的疊在珠簾悶聲悶氣的敲打聲上,屋裏僵冷的氣氛終於緩緩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