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小心翼翼的撐著傘，不時用眼角眉梢量著一言不發的離煙，腳底下的水窪“噗嘰”聲不斷，行至那仍站在原地的小童麵前，竟像是踩破了什麼血袋子一樣。
“走吧。”
離煙懶懶的扯了扯嘴角，也不願再看，小腹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
“小姐小心。”
紅山略略回頭望了一眼，那模模糊糊半身血色的人影還立在雨裏瑟瑟發抖，愈發大起來的風雨好似能將他掀翻一般。
“沒想到這吉祥齋如此荒敗。”
“小姐沒事吧？”
離煙歪頭看了看他道，“倒是你，可還好？”
紅山甜笑著點點頭，並未做聲。
離煙伸過手來握了握傘柄，也微微一笑，“我打不過離花，幾次差點死在他劍下。”
紅山聞言一愣，勉強穩住自己發抖的身子，沉沉欲墜的聲音在這雨幕裏頭幾乎讓人聽不清楚，“離花公子的脾性雖然變化莫測，卻絕非嗜血成性之人，和小姐你更不該有什麼宿仇舊怨……”
“或許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紅山抖了抖眉毛，眼神徘徊猶豫了許久才輕輕開口道，“離花公子也有一個妹妹，這一樁事小姐可知道？”
離煙腳步一頓，轉過頭去靜靜的望著紅山，“也有？”
紅山含著下巴頦“嗯”了一聲，似乎正在糾結著怎樣開口。
“有話便說。”
“是。不過我也是聽說來的，更是從未見過那位姑娘。恐怕整個一水樓裏，見過那位姑娘的也不過三四人而已。”
“妹妹……是親生的妹妹？”
“大抵不是的，聽說是個遠房的表親，不知什麼緣由兩人小時一同流落市井，被樓主買了回來。”
“是死契嗎？”
紅山慎之又慎的搖了搖頭，語氣十分堅決，“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
紅山見離煙正覷著眼睛打量自己，心下一灰，眼裏的亮光倏時被澆滅了一半。
“偶然聽得的，小姐若是不信，紅山不說便是。”
離煙見他一副灰心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這才跟了我幾天，就開始耍性子了。”
“紅山不敢。”
“不敢？天水一和逸風哥哥的話你敢偷聽，連那隻瘋狗的事你也敢打聽，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紅山錯愕的看了看離煙，見她步子不停，一時亂了陣腳，“小姐息怒，紅山知錯認罰。”
離煙停下步子喘了兩口氣，小腹痛得厲害了起來，“先回去吧。”
紅山垂著腦袋默默打正傘柄，正要起腳，前頭卻蕩過來一叢墨綠的衣角，堪堪停在自己眼前。
“煙兒，怎麼出來了？”
離煙的眼神從衣角一路攀爬至那人腰間的珊瑚珠香囊和羊脂玉牌、滾金的袖口、黑亮的底襟、遍地緙絲金竹葉的交領還有他剛剛脫下的水綠色大氅。
“逸風哥哥。”
“快走吧。”言罷，逸風長臂揮展，水綠波紋的大氅便就將離煙的肩頭裹了起來。
紅山退了兩步讓出離煙手側的位置，逸風斜睨了他一眼，麵帶慍色。兩把油傘間隙裏漏下的雨絲被離煙的肩頭瞬時吞了個幹淨。
逸風接過離煙發僵的小臂，眼神一鈍，聲音裏全無方才的溫柔神色，“這什麼天氣，煙兒現在又是什麼樣子，你就是這麼伺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