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娘在家時排行第二,上頭有個哥哥,七歲時候得病死了。下麵有個弟弟名李佑榮,人稱李三郎,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娶了個老婆鄭氏,卻是個厲害的婆娘。
不說李氏如何,且說張士誠和張瑞珠到了外祖家,舅母鄭氏當即黑下臉道:“爹在外麵做好人,就不管自家人養不養得活了!感情您的外孫外孫女才是親生的,我們都是外人呢!把人領回來都不用和我們說一聲的!”
李裁縫麵子上下不來,小聲回到:“媳婦怎麼這樣說,二娘怎麼說都是我女兒,如今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求到我這裏,我不幫她誰幫她?”
鄭氏馬上叉腰冷笑道:“嗬!爹說的倒是輕巧!這幫一幫就往家裏領回兩個賠錢貨,再幫一幫,您是不是就把房子家產都給你姑娘得了?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張家難倒就沒親戚了?要您外祖家操這個心!”
李裁縫呐呐講不出話來,陳大娘在一旁忍氣吞聲。張士誠的舅舅李佑榮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瑞珠拉著張士誠的手,怯怯的看著鄭氏。鄭氏一臉厭惡道:“看什麼看!作死的小鬼!”
鄭氏五歲的兒子李耀祖見狀跑過去推瑞珠,一邊推搡一邊嚷道:“走開!走開!不要待在我家!”張士誠馬上擋在妹妹前麵,李耀祖便去推張士誠。哪裏推得動,反倒把自己推了個趔趄。他一下坐在地上蹬腿哭道:“娘,他打我!他打我!”
這下可惹了馬蜂窩,鄭氏怒目上前,二話不說狠狠推了張士誠一下,把個張士誠和他身後的瑞珠都推倒在地上。瑞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鄭氏便惡狠狠道:“哭什麼!不準哭!”
張士誠怒火中燒,恨不得上前咬一口!可他不能,他還要保護妹妹,他們兄妹倆還需要外祖家的庇護。他強忍了怒氣,轉身小聲的安慰妹妹。
陳大娘一聲不吭的把他們扶起來帶去後院,鄭氏看了,重重的冷哼一聲。李佑榮在旁看了半天的戲,也不拉兒子,也不勸婆娘,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走了。鄭氏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又被她咽了回去。若不是攤上這樣的丈夫,她又何苦來百般要強?
李裁縫家是兩進的宅子,正門進去是堂屋,旁邊是灶房,堂屋後麵是兩間住宅和一間堆雜物的房間。陳大娘把兄妹倆安頓在左手邊自己房間的隔間裏。
當晚瑞珠發起燒來,迷迷糊糊一直在喊娘,張士誠拉著妹妹的手一步不離。瑞珠整整燒了兩天,張士誠便守了兩天。待瑞珠終於退燒好轉起來,就傳來李氏死在獄中的消息。張士誠不敢告訴妹妹,不想瑞珠卻突然跟他說:“哥,我夢到娘來找我們了。我們回家去好不好?”張士誠頓時淚如雨下。
鄭氏對張士誠兄妹住在李裁縫夫婦房裏多有微詞,言裏言外的意思,無非是說兩老偏心,不關心自己的孫子,眼裏隻有外孫和外孫女。自李二娘死在獄中被李裁縫拉了回來,鄭氏便愈發不待見張士誠兄妹倆。從鄰裏到娘家,鄭氏到處訴苦,說李二娘硬把子女塞到她家,吃她家的,用她家的,死了還要到她家添晦氣,太委屈人了。她又教唆兒子李耀祖去占張士誠他們的住處,逼得李裁縫夫婦把張士誠兄妹搬到雜物間去,自此後,鄭氏對兄妹倆非打即罵,挑水撿柴、掃地洗衣的活都讓他們做,稍有不如意就拳打腳踢。每每李裁縫和陳大娘維護一句,鄭氏便哭訴當家的不容易,回頭則加倍打罰。
張士誠一直牢記母親的話,凡事忍氣吞聲,隻咬緊牙關做事情,遇到打罵就擋在妹妹前麵。如此辛苦捱過了一年有餘。
雖然張士誠一直小心翼翼,他二人仍然是鄭氏的眼中釘、肉中刺。也合該張士誠兄妹當有此劫,教鄭氏碰到這樣一個人,說出這樣一段話,從此讓兩人天各一方,死別生離。
話說這天鄭氏去縣城趕集,迎麵碰到一個婦人,梳著雲髻,插著金步搖,上穿藕色富貴花鳥紋衫子,下著大紅石榴裙,好一身貴婦人打扮。鄭氏一看,卻是以前的閨中好友秦三娘。鄭氏難免上前攀談,原來秦三娘嫁了城中茶葉鋪的掌櫃,當起了富太太。鄭氏又妒又羨,想到家中的兩個拖油瓶,又唉聲歎氣起來。秦氏忙問鄭氏為何歎氣,鄭氏便把張士誠兄妹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未了歎氣道:“哎,這兩個災星賴在我家,日日在眼前晃蕩,看著著實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