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學箏。”憐奴茫然道:“我不要當**,我想回家。”
陸延機撥弦的手頓住,沉聲問道:“你可知道**是什麼人?”
“我知道。**便是陪很多男人睡覺的女人,別人都看不起。”
憐奴輕聲說起一段往事:
“有一回舅舅帶了一個女人回來,舅母扯著她又打又罵,罵她是‘不要臉的**、千人枕萬人騎的娼妓’。舅母還和舅舅大吵了一架,又把氣撒在我和哥哥身上,說我娘也不是好女人,是‘被人騎的破鞋’。當時哥哥氣瘋了,一下就衝過去和舅母打了起來,誰都拉不住。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哥哥打架,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後來,別人說舅舅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是個*********憐奴停了一下,難過的說道:
“哥哥肯定很討厭****如果他知道我在這裏當****一定很傷心,那他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你哥哥怎麼會讓你到這裏來?”
“那天舅母讓哥哥去山上砍柴,讓我在家裏剝豆子。後來來了兩個人把我抓到這裏,哥哥並不知道。”
“你爹娘呢?”
“都已經過世了。我和哥哥住在外婆家裏。”
“你舅母是不是特別不喜歡你們?”
“嗯。”
陸延機不再說話,手無意識的在弦上劃過,帶出一串淩亂的聲響。良久方憐憫道:“你死了回家的心吧。想來現在你已經入了樂籍,就算你家裏人找來也不能把你帶回去了。”
“為什麼?”憐奴吃驚的問。
“如果我沒猜錯,你舅母已經把你賣入樂營。凡買入的**都會在縣衙轉入樂戶,一旦入了樂籍就很難脫籍了。況你又是媽媽挑選進來的官妓,個中牽扯到更多利益,上官更不會容許你脫籍。除非,”陸延機頓住。
“除非什麼?”憐奴不禁問道。
“除非你能得到貴人相助。”陸延機道:“這便是我要收你為徒的原因——你若能習得一技之長,往後或可一搏;不然,永無出頭之日。今日的事隻是一個開始,你沒有讓人看重的地方,人人都可以像張承誌這般對你為所欲為。”
最後一點希翼從憐奴眼裏褪去。她呆呆的坐著,也不知把陸延機的話聽進了多少。許久方聽她低聲懇求道:
“陸教習,我想見我哥哥。”
語氣小心翼翼,眼裏是卑微的祈求。
陸延機無奈的歎息一聲,轉頭不忍再看。他一邊把箏收到布包裏,一邊說道:
“罷了,我會幫你告訴你哥哥。下個月便是中秋,教習院裏放假一日。我跟媽媽說一聲,到時讓你哥哥來見你一麵便是。隻是回家的事你就不要心存念想了,這對你和你哥哥都沒有好處。”
憐奴低頭不語,陸延機停了一下又道:
“現在你無心學藝,先回去吧。若想通了就來找我,我總還是願意收你為徒的。雖然不能護你一世安穩,卻能保你一時平安。”
言罷背起箏,打開房門對憐奴道:“走吧。”
陸延機把憐奴送到住處,兩相無語。
下午是陸延機的課,課上並不教習如何彈奏箏,隻是讓女孩子們辨別箏曲的聲音,並教她們如何配合歌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