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陽不傻,最起碼他自己認為他不傻。
五天之後,他就讓張程回去了。
他自己能活動了,能下地慢走了,能去買飯了,能上廁所了,有一天甚至和張程一起,偷偷地溜出了醫院,打個車去新華書店買了幾本書。
再把張程留在這裏,每天窩在旁邊的椅子上睡覺,已經沒有必要了。
童剛和吳曉斌帶過來的錢,他讓張程回去了之後,交給雷鳴。錢是好東西,但是這個錢他不能要。
方麗晚上下班之後,有時候會帶著一些飯菜過來看他,有時候也不來,說是晚上要加班。
蕭正陽在家休假的時候,方麗也經常加班,所以,現在他雖然住著院,但自己能解決自己的問題,也就沒說什麼。
方新明來的時候,弄出那副樣子,其實蕭正陽心裏多少也能猜出他的心思。
蕭正陽心裏不太舒服,可是,除了不舒服,他也能理解方新明。
作為一個父親,他女兒沒考慮到的事情,他考慮多一點,考慮長遠一些,不算過分。
讓蕭正陽不解的是,自己是外地人,父母和親友都不在東港,他們不知道這個情況,不能來探望自己,算是正常的,可方麗的七姑娘八大姨,竟然也沒有一個露麵的。
蕭正陽不圖他們的東西,也不圖他們的錢,作為人之常情,來醫院探望一下,見麵問候一聲,總是應該的吧?
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埋怨的,來是人家的情分,不來是人家的本分,誰也沒規定,有親戚生病了,必須要去探望一下。
讓蕭正陽沒想到的是,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人卻接二連三地來了。
周五,天空有些灰暗,霧氣蒙蒙,窗外的電線被風吹的嗚嗚作響。
他躺在病床上,輸著液,手裏捧著一本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正在分析自己最近做的一些奇特的夢,忽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好奇地轉頭往病房門那邊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鄭乾徑直走進了病房,朝著蕭正陽的病床走來,他身後,呼啦啦又出現了四五個和他一樣穿著軍裝的人。
蕭正陽趕緊坐了起來。
“主任,教導員,科長,你們怎麼都來了?”
鄭乾朝他擺了擺手:“躺著躺著,不用起來。”
話是這麼說,蕭正陽還是坐了起來。
後麵幾個人,都笑著衝他招了招手。
“黨委首長都挺關心你的,委托我來看看你,恢複的怎麼樣?”鄭乾說道。
“謝謝主任關心,恢複的挺好的,自己能活動了。”
蕭正陽沒有感謝黨委首長,他直接感謝了一下鄭乾。
在某些情況下,黨委首長是一個組織,在某些情況下,黨委首長特指某一個人,在今天這個狀況下,黨委首長隻是個名頭,真正來探視蕭正陽的,是鄭乾。
“趕緊把身體養好!你們營長、教導員,還有連長,都惦記著你,等著你早日凱旋歸來呢!”
鄭乾把能表達到的意思,都表達到了。
蕭正陽連連點點頭,道:“主任放心,我一定盡快回去,把耽誤的工作補回來!”
鄭乾笑了笑,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把身體徹底養好再回去,工作上的事有大家呢,你不用擔心,”
工作上的事,確實不用擔心,但是有些別的事情,蕭正陽還是有點擔心。
鄭乾側身往後伸了一下手,從教導員手裏接過一個信封,遞給了蕭正陽,道:“這是黨委首長的一點心意,錢不多,你買點補品。”
“這……主任……”
“快拿著吧!”教導員在旁邊笑道,“你還不了解主任的脾氣?”
鄭乾在工作中說二不一,準確地說,是說一不二。
蕭正陽不再推辭,接過了鄭乾手裏的信封,道:“感謝主任!謝謝主任!”
信封一直在教導員兜裏揣著,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