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棋泰的敘述簡單而精要,關鍵點也都說到,也算是沒有給楊璟製造困難。
楊璟詢問了那丫鬟,得到的回答基本上與陳棋泰符合,事情其實很簡單,知府牟子才與楊知縣喝酒到深夜,楊知縣離開,知府關門睡覺,第二天喊了沒人應答,破門而入發現人不見了,門窗緊閉,又是一個密室。
楊璟朝宋風雅和王不留掃了一眼,而後問道:“你們有何看法?”
王不留生性謹慎,覺得楊璟在陳棋泰的麵前詢問他們破案的意見,會讓陳棋泰更加的難堪,便選擇了沉默。
然而宋風雅卻是宋慈家的千金大小姐,可不管你什麼推官還是知府,沉思了片刻,便朝楊璟答道。
“我爹爹說過,這世間沒人能夠不翼而飛,知府大人不在房間裏頭,那肯定是離開了,那麼問題隻能出在門窗上,有很多辦法都能夠將房間偽造成無人出入的密室,這種門窗上的機關很多,咱們看一看便知道了。”
宋風雅可謂一語中的,陳棋泰將宋慈敬若神明,自然不敢譏諷宋風雅,隻是冷冷笑著。
楊璟看了看陳棋泰的表情,就已經知道,陳棋泰先前說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勘查現場,經過反複勘查,如果門窗有古怪機關的話,陳棋泰這樣的推官,應該早就找到了。
不過宋風雅的思路確實是正確的,了解了情況之後,楊璟剩下的也隻有勘查現場了。
“那咱們就進去看看,為了避免破壞現場,閑雜人等就留在外頭吧。”
楊璟這一句閑雜人等,也沒有指名道姓,但知府衙門的人自然不敢進去,宗雲和王不留很清楚罪案現場的重要性,所以不敢貼楊璟太近。
反倒是孫二娘對楊璟偵查案子很是興奮,似乎想要從楊璟破案的模式,學習楊璟的本事,以備今後不要再讓楊璟抓住一般。
因為牟子才與楊知縣夜裏喝酒,在臥室多有不便,也就安排在了書房裏頭。
楊璟進得門來,發現地板是青磚,不太容易留下腳印,宋風雅已經直奔窗台,發現窗戶緊閉著,嚐試著開關了兩遍,確實沒有機關,窗上也沒有留下繩索之類的東西,更沒有繩索摩擦留下的痕跡。
再加上最近秋風漸起,夜間比較清冷,所以窗戶應該是一直關閉著的,宋風雅便又來到了房門這邊。
楊璟正在查看門鎖,門閂已經被撞斷,半截仍舊留在門上,剩下半截就丟在地板上。
楊璟撿起那半截門閂來,查看了參差的斷口,在仔仔細細檢查了門閂,確實符合被撞斷的特征。
楊璟又檢查了留在門上的那半截,發現那半截門閂的中尾部有些潮濕,便用指甲壓了壓,門閂似乎泡過水一樣,讓人有些費解。
楊璟順勢看了看地板,雖然過了兩天,但門檻後麵有一圈已經幹涸的水漬痕跡,有些模糊,但仍舊能夠辨認出來。
“那天夜裏下雨了嗎?”楊璟隨口朝楊知縣問道,楊知縣想了想,皺著眉搖了搖頭。
楊璟也不再多問,往房間裏走了一圈,最終停在了臨時擺放的飯桌上。
因為牟子才是臨時被委派,官家急著把他趕出京城,所以還未正式發文,就將牟子才打發了出來。
牟子才眼看著要抵達江陵府,這邊的人才收到公文,所以準備得有些倉促,許多擺設都是急急忙忙趕出來的,考慮得不是太周到。
那餐桌上還留著一些碗碟筷箸之類的用具,為了保護現場,甚至連剩飯剩菜都沒有清理,散發著一股酸臭味。
楊璟看了看餐桌,很快便發現了異常之處,那是一個淺淺的碟子,裏頭盛著一些水,浸泡著一些近乎透明的薄薄魚片。
“世叔,這是什麼菜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吃啊...”楊璟朝楊知縣問道。
楊知縣看了看,似乎又想起了與牟子才喝酒的場麵,眼神有些恍惚,過得片刻才回答道。
“這是冰鎮鱖魚,八月鱖魚最是美味,經刀工嫻熟的廚子將鱖魚切成薄片,置於冰塊之上,蘸以醬料,鮮嫩肥美,佐酒最是熨帖了...”
楊璟聽了也是愕然,他對曆史不甚了解,不知道古人就已經開始吃魚生了,想起文學作品裏關於士大夫們生活奢靡的描述,心中了然,不由朝楊知縣調侃道:“世叔可是好口福啊...”
楊知縣訕訕一笑,卻沒接口,楊璟也不以為意,敲了敲那碟子,又走到了書桌這邊來。
楊璟隨手翻了翻書桌上沒怎麼用過的一刀宣紙,又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坐,擺弄了一下筆架上的狼毫,而後走到窗台前,看了看窗台上的盆栽,撥弄了那盆小小的羅漢鬆,雙眼一亮,從裏頭撿起一個紙團來,展開一看,頓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