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英見得小啞巴抬頭,心裏已經知道,或許小啞巴真的是凶手,但她仍舊很不解:“可我仍舊不明白,為何小啞巴要殺資公?”
楊璟輕輕出了一口氣,而後說道:“小啞巴之所以殺資公,是因為資公日日夜夜看著她受苦,卻從未對她伸出援助之手...在她最艱難的時候,袖手旁觀見死不救的資公,無異於資布的幫凶,既然殺不了資布,那就隻能殺資公了...”
楊璟這番論調,也著實有些驚世駭俗,眾人都覺得有些耳目一新,不幫你就是害你?殺不了害你的人,就殺死不幫你的人?
然而楊璟繼續說道:“而且...而且資公並不僅僅隻是見死不救...他是真的幫凶...小啞巴身上的牙印...”
楊璟如此一說,宋風雅等人更是驚詫,沒想到唯唯諾諾謹小慎微,年紀一大把的資公,竟然與資布合著欺負小啞巴,這簡直就是畜生不如啊!
可她們都見過小啞巴胸口上的牙印,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啊!
一直沉默著的孫二娘不由開口道:“小啞巴身上的牙印屬於兩個人...其中一個的牙印上有缺口,說明是缺了牙...隻能是資公的...”
楊璟早料到宋風雅和鹿白魚等人絕不會如此仔細地觀察那些牙印,因為楊璟如果不是見到那困繩索,起了疑心,也不會如此刻意去觀察那些牙印。
所以當他聽到孫二娘道出真相之時,也不由暗自驚訝,鹿白魚等人也感到很吃驚,風若塵便朝孫二娘問道:“適才大家一陣慌亂,你怎麼看得這般清楚?”
麵對風若塵的這個問題,孫二娘隻是勉強一笑,並沒有回答,而她的笑容,不由讓眾人感到一陣心寒。
因為此時他們才醒悟過來,如今他們早已視之為夥伴的孫二娘,原先可是個熏製人肉的狠角色啊,能夠用人肉喂豬的家夥,對牙印之類的特別關注一下,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一番醒悟,也讓眾人不得不重新審視了這支隊伍,諸位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楊璟這個隊伍裏頭,似乎都不是什麼正常人,一個兩個要麼怪胎要麼變態,實在讓人有些尷尬啊!
其中最正常的按說該是宋風雅,可身為名揚天下的宋閣老的千金,這名大家閨秀卻熱衷於行走江湖行俠仗義,掘墓開棺驗屍查案追緝凶匪無所不為,這也能叫正常?
看著就應該在院子裏頭喝茶曬太陽混吃等死的王不留,竟然還是下九流的賊頭子,誰又能想得到?
其他的一個兩個也都不用再提了,楊璟本就是個異類,如今看來,反倒是楊璟最正常一些了。
雖然楊璟的解釋是綜合了勾爪牙印之類的東西,也算是有理有據,但穆小英還是不死心,舉起火把就在營地周圍搜索起來。
然而隻是短短的片刻時間,樹上的李準便將嘴上的草莖丟了下來,落在一堆虛掩著的新土上。
穆小英終於氣餒了,她始終沒有勇氣挖開那堆土,那堆極有可能埋著勾爪的新土...
她默默地走回到營地,看著反而變得鎮定的小啞巴,心裏五味雜陳,實在不是滋味。
楊璟和其他人何嚐不是如此?
如果你沒有經曆過別人的人生,就不要隨意批判別人的行為,他們沒有遭遇和承受過小啞巴所經曆的那些屈辱,就無法理解小啞巴憤而殺人的行為。
那些口口聲聲喊著殺人終究是不對的,小啞巴殺了資公,就變成了與資布資公同樣的人,那些人都隻是在馬後炮,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其實楊璟早已推測出真相,隻是他秉持著自己的辦案原則,想要找到勾爪等證據,而且他的內心之中,實在不情願揭開這謎底,他想知道,想確認,想驗證自己心中的推測,他確實做到了,但他並不願意將小啞巴當成殺人犯來看待。
若是以往的楊璟,殺人了就是殺人了,法律終究是鐵麵無私冷酷無情的,但在這個時代的大背景下,他漸漸做出了讓步,這種讓步並非無奈,而是他主動做出的適應性改變。
他之所以如此,就是想給小啞巴一個機會,讓她能夠拋開一切,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變得鎮定下來的小啞巴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她突然往前兩步,將宋風雅的寶劍給奪了過來!
小啞巴隻是個軟弱到了極點的女孩子,她就是這個社會上的最低層,遭受著慘無人道的虐待和傷害,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夠輕易阻攔他,然而沒有人這麼做,包括楊璟。
起碼這一次,楊璟並沒有阻攔她。
麵對著地上奄奄一息的資布,小啞巴顫抖著舉起了手中的寶劍,然而她卻將寶劍,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火光的映照之下,她流下了最後一滴眼淚,如同鑽石一般,純淨而強大。
穆小英和宋風雅驚愕得無法落淚,躲在後頭的孫二娘,那個曾經吃人的女人,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