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書生(1 / 2)

那破廟四處斷井頹垣,殘破了牆麵遮不住裏頭的荒涼,四處雜草叢生,遍布蛛網,一塊兒上麵鐫著“普度眾生”四個大字的牌匾橫躺在地下,缺了一個角兒,漆色已褪盡,齊腿深的草叢中,七零八落地躺著些桌櫃之類的雜物,俱是破敗不堪,久無人到來。

顧不得其它的,奶娘忙道:“快扶姑娘到裏頭去,躺下來好些。”

林旋兒心中也想,這裏頭雖無人,但離路不遠,想必也有些路經此地的行者打火做飯,總會留下些未燒盡的木炭,從衣裳上扯下一片布來,就著木炭寫下藥方,讓奶娘買藥去便是,先解了身上的毒才能從長計議。

誰知三人方走入院中,還未進門,隻聽到裏頭咕咚一聲巨響,唬了三人一條,紫菱膽兒大些,隻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兒,將林旋兒和奶娘護在身後,口中隻道:“姑娘別怕,若真有野物兒,我這裏用棍子打了,到街上也能賣幾個錢替你抓藥!”

她這裏話音剛落,急得奶娘忙拉住她,低吼道:“真個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深淺便衝上去,送死也沒你這樣的!還不往後退了!”

奶娘的話剛說完,隻聽得裏頭一個人的聲音,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嗚嗚呀呀掙紮。

三人更不敢向前,便站在門口附耳聽。

隻有聽得轟隆一聲,隻見裏頭橫梁塌了一根下來,一陣灰冒起來,裏頭又有一個年輕的男人聲音叫了一聲:“噯喲。”

紫菱躡手躡腳向前走,就著破了紙的雕花門往裏頭一看。

隻見一個骨瘦如柴的的書生躺在地上,穿著一身長衫,補丁摞著補丁,究竟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來,手中拿著一條腰帶,呆若木雞地看看斷了的橫梁,又看著手中打了死結的腰帶,他本是要上吊的,好容易將身上的腰帶解下來甩上了橫梁,誰知這破廟年久失修,便是當中的橫梁也都風吹雨打腐壞了,他蹬了腳下的石頭,還沒吊多一會兒,橫梁就斷了,一陣灰漫天而起,他這一頭一臉都是灰,想到自己連上吊都不成,心裏感傷,就滾下淚來,在臉上衝出兩條水溝來。

看得紫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他倒嚇怕了,隻抓起地上的背簍,顫巍巍地問:“誰?”

奶娘見紫菱笑了,也忙過來看,見是一個書生,便忙對紫菱道:“你進去叫他到外頭去,我帶姑娘進去躺一會兒。”

紫菱應了便推門進去,口中直愣愣地道:“書生,你出去!”

那書生見來的是個小姑娘,方才用手擦了擦臉,原本的兩條清水溝瞬間變成了爛泥沼,忙放下背簍,彎腰作揖,口中忙道:“小娘子拜揖。”

紫菱未曾講過這等禮儀,呆住了,奶娘見她呆立著不懂,便在外頭催促:“紫菱,你磨蹭什麼呢!快讓那書生出去吧!”

林旋兒忙拉住她,苦笑道:“如今咱們已這步田地,哪裏還講究得了那麼多,這破廟原是無主之地,那位公子先到了,於情於禮都該咱們叨擾,怎好趕了他出去?罷了!”

奶娘亦是覺得有些太強,便扶著林旋兒往裏頭去。

再說那滿臉花的書生一見了林旋兒,一時間竟也忘了所有,隻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紫菱見他十分輕狂無理,執起手中的棒子,當頭便是一棒,喝道:“好生無禮的書生!”

那書生被打得痛了,向後踉蹌兩步,碰倒了他的隨身的背簍,文房四寶灑落了一地。

林旋兒心中歡欣,便忙對奶娘道:“借那書生筆墨一用。”

奶娘去了,書生自是沒有話說,親自奉上,又隻呆呆地看著林旋兒,又挨了紫菱一記悶棍,才訕訕地躲到一邊去了。

林旋兒奮筆疾書,不過須臾,便將藥方兒寫好折好遞給了奶娘,囑咐道:“媽媽這一次去切記,我不過吃了些蓖麻籽兒,並不是鼠疫,若人問起也好回答,這藥隻需一副,您就置辦些幹糧藥罐再來,另幫我買一條男裝的衣裳鞋襪。”

奶娘疑惑,忙又問:“要男裝衣裳作甚?”

“隻管買來便是,我如今身上不好,說不得,待吃了藥,我再與你細說。”林旋兒說罷,催奶娘快去,奶娘去了。

林旋兒隻覺天旋地轉,險些躺下,紫菱忙扶住她。

那書生眼尖,忙不迭從自己的背簍中拿出一床硬邦邦的破棉被遞給紫菱,又怕再挨打,便不敢看著林旋兒,隻對紫菱道:“小娘子,我這裏有一床破被,你家小姐嬌柔,躺在地上著了涼,不如就將這被子墊上吧!”

紫菱回頭看看林旋兒,接了過來,紮了一束幹草,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掃淨,又找來些稻草,才將那破棉被鋪上,將林旋兒扶到上頭躺了,惡狠狠地對書生道:“你也是個讀書人,沒有聽過男女授受不親麼?我家姑娘在這裏,你若還是個懂禮數的,也早該出去了,還等我打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