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場麵,誰心裏頭都不痛快,林旋兒本應該離開,但心中擔心若自己這一走,這書蘭著實可憐,便是連替她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個了,若那裏頭躺著的惜文心地善良些,還尚可以相安無事,撿回一條命,若是惜文早對她心存忌憚,隻怕性命不保了!
眼下這樣,林旋兒心中隻想,等那二爺回來才能放心離開,畢竟是他自己的女人,他來了,書蘭才有人說話。
於是讓人拿了筆墨來開了藥方,仍坐在院子裏等著,那些家仆一個也不敢離開,卻也不敢說話,一時無語,那奶娘嫌她多管閑事,來說了兩次,被她搶白了兩句,便也才走了。
那書蘭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越哭越傷心,險些哭死過去。
一院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大氣不敢吭一聲,期間老太太讓雪蟬過來瞧了,林旋兒也不回去。
約莫晚飯時分,總算聽到外頭馬蹄聲兒,奶娘忙拍著手道:“好了!好了!二爺終於回來了!”
林旋兒也從石椅上站起來,整了整衣裳,正欲出門,隻見來的不是二爺,卻是六老爺,遂又站住。
那六老爺神色凝重,翻身下了馬,朝園子裏走進來,問了惜文的情況,聽見說都好了,已無大礙,便點頭笑了笑,轉頭才看了看林旋兒道:“先生請回吧!”
林旋兒看眾人都對他心悅誠服,想必也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因而雖他對自己從未假以顏色,卻也十分敬重地拱手作揖道:”六老爺,我不過一個大夫,本應診完病便離開的,之所以在女眷們園子裏坐著,也是無奈,目今六老爺來了,我本應立刻就走,但心中甚是憂慮,有些話兒,還是要回明白了才使得。”
那六老爺皺了一皺眉,白淨的臉上毫無血色,隻沉沉一笑,便道:“你說吧!”
林旋兒指著那頭哭得人事不知的書蘭道:“今日二奶奶中毒,原與二姨奶奶無關,便是吃了荊芥湯兒,又進了黃魚,一時兩物相克產毒,人已經都救回了,這裏家人說仍要等二爺回來才能定奪,隻望六老爺仗義執言,為她做主!”
六老爺聽了,頷首看著林旋兒微笑,才又對老婦道:“柳先生既這樣說了,便不要再繃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都下去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讓書蘭也回去歇了,好好照顧惜文才是正經!”說罷又轉到書蘭麵前,小聲道:“讓你受了些委屈,這些下人都是些粗魯人,別放在心上,等惜文好了,你們姐妹二人還服侍榮軒和老太太呢!回去歇了吧!”
有了六老爺這話,早有丫頭攙著書蘭下去了,那些家仆也自下去了不提。
林旋兒此刻才將心中大石放下,便跟著六老爺身後一同出去,外頭十多匹馬兒都有下人牽著,六老爺走到其中一高漢子麵前道:“你們即刻收拾收拾,立刻就出發,將東西送到順天府去!”
林旋兒一聽他們要去順天府,便忙上前道:“不如讓小人與眾位哥哥同行吧!我離家數日,眼看老太太的病並無大礙了,也該回去了!免得家人擔心!”
眾人聽了,都笑了。
六老爺也跟笑了,回頭看看她,隻擺手讓眾人先走,自己留一個小廝陪著,和林旋兒一路往前走。
林旋兒不知他們笑什麼,想跟了去又唐突了些,隻能跟著六老爺往前走。
六老爺回頭看她,也不正經回答她,隻笑道:“今兒個的事,看完了病你怎麼不走?”
林旋兒聽這話,似有責備的意思,便直直地道:“我若走了,那二姨奶奶隻怕連命都沒有了!大夫不就是救人命的麼?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有人告訴過你麼?二奶奶總管家中一應大小事務,今兒個你救了她的命,今後的日子可就舒心了!”六老爺微微一笑,伸手將前頭的柳枝兒彈開,動作十分輕柔,林旋兒看得愣了一下,才又道:“我隻管治病救人,哪裏管她是誰?”
“你這孩子挺聰明,就是想事情直了些個,方才我與你說了,救了二奶奶,你得舒心過日子,你怎麼就不會反過來想想,要是得罪了二奶奶,你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哪怕老太太心裏頭喜歡你!這些治家的女人,使的都是些軟刀子,割了你的肉,不見血不見骨,卻痛死你!”六老爺說到這裏,笑道:“我看你還是喜歡管閑事,隻告訴你,好人做不得!”
林旋兒聽了詫異,便又問道:“老爺這話奇了,我不做好人,莫不是要做壞人?”
六老爺爽朗一笑,仍舊平和語調輕笑道:“傻!連好人都做不得,更不提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