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回來了。
唱罷戲,又擺飯,裏頭說笑,三爺出來斟了一巡酒,人人都吃了一杯,林旋兒隻覺得他粗魯野蠻又麵目可憎,但還是耐著性子喝了一杯。
一時二爺又進去斟酒,大家又吃了一回方罷了。
這頭吃罷了飯,老太太隻說讓給那些唱戲的小孩兒們些滾湯滾菜吃,惜文便命人將撤了殘席,又命廚房裏頭人做些飯菜賞給他們吃,老太太已有些微醺,在幾人攙扶下出來,見了林旋兒,便笑道:“你今日不必那麼早回去!隻同他們兄弟再坐坐吧!你平日裏都陪著我這麼一個老太太,悶壞了你!也該和他們好生說說話,我要和你二嫂子過去抹骨牌兒,等我贏了銀子,就賞給你!”
林旋兒輕笑了一聲,便點頭應是,三爺出門來,倚在門上,瞧著老太太安排林旋兒,滿臉是笑,芊芊在小丫頭們的攙扶下走出來,眼角春波蕩漾,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開口,漲紅了一張臉,嬌滴滴地瞅著三爺,淚珠兒早在眼眶裏滾了上百次,當著眾人的麵兒,又不好說什麼,隻得低頭隨著女眷們去了。
那三爺雖也看她時含情脈脈,卻並無那種纏綿悱惻,隻笑著樓主二爺的肩膀,放聲道:“大哥怎麼還沒到?不說早啟程了麼?咱們哥兒幾個今天要一醉方休!”
林旋兒聽了,扭頭便走,心中隻煩躁不已,今兒個又要喝酒,明兒個又要會他的心上人,這三爺回來一趟還忙得他一刻也不得閑兒呢!橫豎要說這話,但不好掃他的興,隻怕掃了他的興,回頭又辦不成,他若再走了,又得一年半載的,得了,少不得再忍耐一回,還是找個好時間再說吧!
二爺見他要走,忙從後頭來說:“你忙什麼!老太太不是說讓你跟我們一處玩的麼?快回來!”
身後的一種小廝也忙著叫:“先生快回來!”
林旋兒見眾人都叫,也才站住了,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輕聲道:“你們兄弟半年未見,也有些話說,我一個外人在,不方便,我看老太太今日多吃了兩杯,還是不放心,回去瞧瞧吧!你們幾位放心吃酒去吧!”
“行了!你怎麼就那麼別扭!都是爺們!走吧!”三爺趕上前來,一把摟住她的肩膀,一直大手險些放在她的胸口,林旋兒忙捂住胸口,用力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說話就說話,做什麼動手動腳的!”
眾人見她這樣局促緊張,又聽她說話像個女人,全都捧腹大笑起來,後頭和英介站在一處的男人笑得格外誇張,已經捂住肚子蹲在了地上。
林旋兒隻覺無比厭惡,但又怕三爺再來那麼一次,便跟在二爺後頭,眾人信步走到渡雲軒。
裏頭早擺好了酒撰果品,眾人都坐了,英介見林旋兒始終不看自己一眼,心中也著急,便陪著笑道:“先生近來可好?”
林旋兒看他著實老實,嫚香又照顧自己極好,心中再想真正的罪魁禍首便是那三爺,也隻回他說很好。
見她回答自己,英介隻欣喜若狂,便才又站到她身後,正要說話,方才那個莽撞的漢子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旋兒,對著英介擠眉弄眼兒道:“英傻子,你不是早有個心上人在老太太屋裏麼?怎麼玩起假鳳虛凰這種新式風月來了?”
英介急了,上前就往他肩上一拳,林旋兒見他嘴巴太賤,也不過是個隨從,便也不計較,隻坐下了,二爺見他坐在下人席間,硬是讓人將她拖到前頭,同他們哥兒兩個並幾個年紀稍長的長輩坐在一處。
那人見英介急了,愈發說得開心,一時眾人鬧鬧笑笑,三爺隻抿嘴笑,不說話,倒是二爺讓人去罵了兩句方才止了,又回頭說三爺太放縱下人,三爺也不介意,隻是一味笑。
正說話,隻見外頭一個隨從跑進來,嘴唇又紅又腫,口舌麻木,雖想說什麼卻大了舌頭一般愈發說不清楚,這時又有人朝外頭來了,方才大聲說道:“大爺被蛇咬了!”
眾人皆驚,於是忙將站起來出去瞧,林旋兒反跑在前頭,一聽有人需要救治,她這是自然反應。
隻見外頭一匹高頭大馬,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已經不省人事躺在馬背上,腿上白色水褲已被割破,兩個小窟窿冒著血,其中一個家人一見了三爺便哭道:“三爺,大爺回來的時候,被路樹上碗口粗的蛇給咬了!方才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有雲岩吸了兩口血,可是人也不見醒過來,先找個大夫過來瞧瞧吧!”
方才說她娘娘腔的那個男人一臉壞笑走到她跟前,小聲說:“還不快些兒,如今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