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尋死(1 / 2)

眾人皆坐,見林旋兒站起來,側目相看。

林旋兒想了一想,複又坐下,輕笑道:“大爺既要我寫字,我倒覺得李太白的《將進酒》不如唐寅的《桃花庵歌》。”

三爺曾領教過她的牙尖嘴利,方才就見她站起來,便已經猜到一二分,隻在一旁笑,不明就裏的大爺見她如此鄭重地說,便也正色道:“這是何故?”

林旋兒冷冷一笑:“一個假豪邁,一個真灑脫,天差地別。”

這裏眾人都知大爺最愛的便是李太白,常以慕白自居,無論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都有些李白風骨,二爺隻以為林旋兒不知,忙在一旁向她使眼色,林旋兒隻笑了一笑,直視大爺。

大爺便十分好奇地問:“咱們先不說這唐寅如何真灑脫,我倒想聽聽,先生認為李白何故假豪邁?”

林旋兒早知他會這樣問,便故意推辭道:“不過個人喜好,難登大雅之堂,恐說出來世兄見笑,因此不提也罷!”

大爺聽她貶謫李白,又推脫謙虛,更是抓住不放,又連著問裏兩次,林旋兒才狠笑道:“兩首詞寫的都是不慕浮華,醉生夢死,但李白心中有更多的期盼,他的莫使金樽空對月,不過是一種托詞,他將五花馬、千金裘都換酒喝了,雖有愁腸萬千以酒化解,但終究還著‘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之心,心裏還未全然超脫,寫詩之時醉了,言辭慷慨,桀驁不馴,狂妄至極,但內心裏卻是極度憤懣,極度不平,你說,這不是假豪邁是什麼?”

說罷眼見大爺若有所思,林旋兒覺得還不夠爽利,便又加上一句:“若看這詩便說他為人豪爽痛快的,隻怕是囫圇吞棗而已。”

此言一出,三爺和二爺均看向林旋兒。

三爺仍笑,二爺已經出汗了,忙將自己麵前的酒壺拿來,往林旋兒碗中斟酒,一麵看著大爺笑道:“一時玩話而已,喝酒!喝酒!”不過說完,便看到林旋兒碗中的酒已滿出來,忙止了,酒灑在林旋兒衣裳上,她卻紋絲不動,隻瞪大了眼睛看著大爺。

大爺麵色如常,咂了咂嘴,雙手杵在雙腿上,又問:“唐寅真灑脫在何處?”

林旋兒見他已不悅,早知戳中他的痛處,便又淺笑道:“‘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躬身車馬前!’兩句足矣。”

大爺低頭望著自己的靴子,又才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唐寅寫這詩詞之時不與李太白一樣?”

“這個嘛!”林旋兒狡黠一笑道:“我不知道,隻要比起李白那廝來稍平淡一些便是了,他說‘不識武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已經認識到榮華富貴到頭來都是一場鏡花水月而已!還不夠麼?”

料想那狂妄的大爺被自己借李白一頓好貶,必是要反擊,所以她麵上雖無表情,但心中早已做好再回擊準備,誰想那大爺一時無話,隻嗬嗬一笑,便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狂笑起來。

林旋兒皺眉,卻見一旁的三爺也跟著笑,一麵打量著林旋兒,一麵對大爺道:“人人都說你是千古第一的狂人,如今我算是見識了,還有比你更狂的人!他竟敢說咱們前科狀元郎看書囫圇吞棗!”

又有他什麼事!林旋兒板著一張臉坐在前頭。

大爺笑罷,才道:“三弟你真有能耐!總是找得到這樣的寶貝疙瘩,你的馬是這樣的,找個大夫也是這樣!”

林旋兒怒不可遏,將人比馬!

二爺已經瞥見林旋兒怒了,忙又站起來上前陪笑道:“先生別跟大爺一般見識,他喝醉了都這樣,說話得罪人,他不是那意思!”

大爺站起來,用手將他撇開,走到林旋兒麵前,笑道:“不必再說了!”

林旋兒也站起來,與他對峙,雖矮了些,但不輸氣勢。

大爺隻問她:“你叫什麼?”

“柳玄。”林旋兒不卑不亢,正色道。

“明兒個我在青螺盤前頭擺酒,你也來,我看你說話行事應該讀過些書的,看來也喜歡詩,明日我們便寫寫詩你看如何?”大爺說罷,林旋兒便往外頭走了兩步,淺笑道:“明兒我這裏擺喜酒,恐怕不方便。”似這等狂妄目中無人之輩,還是少交往的好。

這頭三爺便在一旁道:“不妨事的,英介和他的女人晚上成親,咱們早起就去湖邊,樂足一整日。”

二爺生怕言語不和,便輕笑著將林旋兒推出來,一麵說一麵笑:“極好,極好!”說完又拉著大爺回去了。

芊芊好像真有話要說,一直等到大爺和二爺走了,才小聲對送出門的林旋兒道:“方才就想和先生請教了,我明兒到先生的藥廬去如何?我聽紅玉說,這兩日老太太都要進藥,天佑這兩日都在清理藥廬裏頭的藥材,白露忙著嫚香成親的事兒,明兒早上的藥必是先生親自去煎了,先生明兒個不是要和大哥他們一起寫詩麼?就將這事兒交代給我吧!我會辦好的!”